眼见桂娘就要被拖下去。
婉宁道:“等一等,这是我请的做紫砂壶师傅家的女儿。”
戏班子里的人这才松了口气,班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住地弯腰赔礼。
花厅里的女眷谁也不会在意戏班班主,而是目光闪烁地看着桂娘。
桂娘已经泣不成声,半晌才缓了口气,“七小姐,这几日有茶庄来家里,定然要我父亲做出和在沈家铺子里摆着一模一样的紫砂壶来,我父亲在赌坊写下了一百两银子的欠条不得脱身,没有脸面去求焦掌柜,我就想着,来求求七小姐,可是姚家大门紧闭,怎么也不肯帮我通传,我在姚家门口等了几天,听说七小姐今天要来陈家,正好我爹认识戏班子的班主,我求班主找些打杂的活计,这才跟了进来。”
“七小姐,求求您了,我爹爹从来不好赌,被朋友拉扯着才去玩了一把,哪里能欠下那么多钱,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桂娘边说边想婉宁磕头。
“我父亲说了,只给七小姐做壶……那些人就是不肯听,还说,七小姐如今也是自身难保,日后都不可能再做买卖,让我父亲识相些,只要做好了壶,工钱是少不了的。”
桂娘哽咽着,“我父亲没法子,做了一把壶给他们又凑了几十两银子当还债,可他们不肯罢休,昨儿晚上那些人闯进我们家中,放了一尊玉菩萨在我们屋子里,说是失窃之物,不但要让我父亲还钱,还要告我父亲串通贼匪,要将我父亲关进大牢。”
桂娘悲戚的声音从戏台子上传出去,回荡在整个院落里。
在陈家做客的女眷互相看看,京里盛行紫砂壶,如今姚七小姐不做买卖了,就有人将目光算计到了姚七小姐手里的紫砂壶师傅身上。
显然是为了夺财。
桂娘哭道:“小姐为什么不做紫砂壶了?那么多人不日不夜才做出来,小姐砸了多少好壶才能出那一把……小姐不知道,有一次小姐砸壶,我父亲抱着碎壶哭了一晚上,说再也不给小姐做壶了,小姐就是糟蹋物件。”
“多么辛苦才会有今天,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既然是这样费劲才做出了紫砂壶,谁肯这样轻易放手。
想起外面的传言,大家目光闪烁地看向张氏,都说姚三老爷嫌弃长女在外做买卖,八成是姚家这样安排。
陈大太太扶着陈老太太走过来。
等到陈老太太坐稳了,陈大太太忍不住插嘴,“紫砂壶不是还要做吗?姚七小姐方才还跟我说,要将做紫砂壶的师傅留下来,做好的紫砂壶在姚三太太的铺子上卖。”
张氏只觉得很多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大太太为什么会这样说。
张氏惊讶地看向婉宁,“婉宁并未跟我说过这些,婉宁,什么紫砂壶的师傅?”将做紫砂壶的师傅留给她,那是不可能的。
姚婉宁不可能会这样做。
张氏看过去,婉宁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我还没跟母亲仔细说,我以为都是自家的事将来慢慢安排也就是了。”
姚婉宁什么时候跟她提过紫砂壶,什么时候提过要将东西做出来在她的铺子上卖。
婉宁在人前说的冠冕堂皇。
如果她立即开口反驳,立即就会被人看出他们母女不和。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就仿佛是她故意要贪婉宁的钱财。
这么一大笔财物放在眼前,不管要不要仿佛都是口是心非。
姚婉宁这是要陷害她,陷害是她觊觎那些财物。
今天这桂娘,也是姚婉宁安排的。
在陈家这样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唱出这样的戏来,让所有人都知晓,姚七小姐被人算计。
不过是片刻间的犹豫,陈大太太脸上都显出一丝冷笑。
张氏咬紧牙关,差点就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带婉宁来陈家是来定下婚事,姚婉宁却借着这样的场合来陷害她。
她是让杨姨娘挑拨老爷管束姚婉宁没错,却没有插手姚婉宁那些茶叶,她只是利用陈家的婚事静观其变,将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翁,她就不信,姚婉宁怎么能借着一个小小的伙计,将这些事都赖在她头上。
婉宁看着桂娘,“你别着急慢慢说,胁迫你父亲的茶庄是哪个?”
桂娘吞咽了一口,“是华茗轩。”
听到华茗轩这几个字,张氏心里顿时一颤,姚婉宁卖茶的时候,二姐帮她找来了华茗轩,让华茗轩仿制了姚婉宁的新茶。
姚婉宁绝不会随随便便提起华茗轩。
“母亲,”婉宁的声音响起来,“上次仿造我新茶的茶铺就是华茗轩,之前我在母亲屋里看到过华茗轩的锦盒,您熟不熟悉那家茶铺?”
果然就扯到了那件事上。
看着姚婉宁那双眼睛,张氏怔愣了片刻,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茫然的神情,“那家华茗轩,是京里的老茶铺,我们家里之前一直用他们家的茶叶,”说着看向花厅里的女眷,“从来没听说过华茗轩会出这样的事。”
婉宁慢慢走向戏台,亲手将地上的桂娘扶起来,“你别着急,不管是谁,若是冤枉了你父亲,我定会让他还你父亲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