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虎丘诗会回来之后,日子倒也风平浪静,就是有些繁琐,不过李秘是个耐得住枯燥的,自是没太多抱怨。
到得二月末,春风轻抚,有微风细雨滋润大地,有万物生欣欣向荣,苏州人寻芳踏青,探春抒怀,也是热络起来。
黄天荡已经改造完毕,战船铺展,桅帆林立,各色旗帜遮天蔽日,每日里也吸引着大量的游客。
不过这可不是景点,而是为武举府试准备的,朝廷方面派来的监察官员与皇帝钦点的督促太监,早些天也已经抵达,甚至连兵部侍郎都早早赶到了苏州府。
至于南京方面的官员,在王弘诲和长孙绳的带领下,更是积极参与,每个人都希望能够看到一个史无前例的武举府试。
自打有武举制度以来,武举考试都没有殿试这一环,所以武举人之中有第一名,却没有武状元,因为状元需要皇帝钦点,没有殿试这一环,自然也就不会产生武状元,那些武状元其实指的大部分都是头名罢了。
可今次不一样,朝廷对今次武举极其重视,在抗倭援朝前夕,武举考试的象征意义要大过实用价值。
而南直隶这场考试,更是武举之中的武举,是整个国朝武举的典范,又极具针对性地加入了水师作战的考试项目,受关注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由于当初选址黄天荡之时,曾有不少人反对,尤其是那些个整日里风花雪月伤春悲秋,却不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文人士子们,甚至联名上书,要总督府为苏州人留一片“净土”。
若是往常,莫横栾必然是要妥协,毕竟文人们拥有着非常巨大的社会影响力,即便他是督抚,也不能无视。
可今次任务时间短,任务重,若选址太湖之类的,太远太大,增加人力物力不说,想要这么短时间内完成任务,是根本不可能的。
黄天荡不大不小,改造一番正好适用,那是不二之选,是李秘与项穆石崇圣等一大堆老头子,商量过后得出的最佳地点。
莫横栾这才顶住了舆论压力,将苏州人最是喜爱的荷花荡,改造成了水师操演之地。
眼下虽然已经竣工,但问题也是没断过,这些天便又闹腾起来了。
虽然荷花荡是夏日纳凉消暑的好去处,眼下只是开春,府试过后或许还能补救回来,可早在二月初就已经有人开始闹腾了。
虎丘诗会把填仓节给占了,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老百姓自然要热热闹闹办一场。
二月二龙抬头恰逢惊蛰,百虫复苏,也叫青龙节,是个祈求风调雨顺的好日子,龙王爷行云布雨,自要膜拜。
有些地方兴吃“龙鳞”,有些地方拜的却是土地公,龙抬头这个说法,也是明朝开始逐渐定型,毕竟在元朝的时候,还只是简单的踏青节。
苏州百姓二月二要拜龙王,最好的地点自然是黄天荡,可彼时黄天荡已经改造成校场,战船都下水了,为了保守军事机密,禁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老百姓没地儿拜龙王,也就胡闹起来。
那些个文人士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最擅长的便是煽风点火带节奏,一番唆教,老百姓就闹到了黄天荡这边来,如何都要进去拜龙王。
王弘诲是礼部官员,最是重视民间的一些个风俗旧习,也就没法子出面劝解调和。
莫横栾身为督抚,手握权柄,又岂会妥协,差点就闹出了纵火黄天荡,把战船全烧了的闹剧。
虽然莫横栾已经派人镇压,苏州人也不似其他地区的流民那般粗暴,都是些讲道理的,并无武力冲突,但三天两头这么闹腾,衙门这边也是备受折磨。
李秘也曾建言,来个拖字诀,只消拖着下去,老百姓也就忘了这事儿,渐渐觉着没意思,也就不闹了,可谁知文人士子四处挑拨,眼看着都二月末了,春耕都已经开始了,老百姓们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是愈演愈烈了!
武举士子们全都汇聚姑苏城,就等着开考,却生这样的事情,明面上需是不好看,宣扬出去也丢架势,莫横栾便把李秘找来商量对策。
李秘也是无可奈何,这些事情终归是有舍有得,想要办好武举,为备倭贡献力量,振奋士气,就只能做出一些牺牲。
在李秘看来,传承风俗,祈盼好运,也无可厚非,但大敌当前,难道不是优先考虑国家大事么?
苏州府人杰地灵,文气斐然,便是寻常百姓都能吟唱三两句,一个个该是通情达理,为何在这件事上就揪着不放?
李秘固然知道有人暗中带节奏,煽风点火,妖言惑众,想要趁机生些事端,也曾让莫横栾约谈了一些文化界刺头儿,将其中利害都说清楚来,可却是收效甚微。
从总督府回来之后,李秘也有些郁闷,甄宓问起,李秘才将原委给说道出来,甄宓却只是不屑地哂笑而已。
“这些百姓都是没主见的,又容易受撩拨,斩草要除根,要我说,把暗中挑唆的那些人抓出来,以倭寇细作的名义,杀鸡儆猴,便甚么事都没有了。”
甄宓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甚至于还果真有倭寇细作从中作祟,若真能够揪出这些个毒瘤,倒也可以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