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边只有田义和陆家茅,不妨告诉你,帷幕外头那两个宫女是我的人,周瑜远在殿外,根本进不来,若是生死相斗,想在保护你的情况下杀死我,我可以告诉你,这是做不到的。”
从李秘直呼其名开始,朱翊钧就一直处于盛怒之中,因为李秘让他感觉自己更不像皇帝,就仿佛李秘扒掉了他身上的金甲,将他从神坛上拉扯下来,让他变成了一个失去了光环的普通人!
“陆家茅,杀了他!”
陆家茅听得圣令,也是摇了摇头,终于是取下腰间短棍来,田义则扑向了帷幕外头的索长生和猿飞佐助!
陆家茅五个月来一直视若仇敌地盯着李秘,然而真让他下手那一刻,他却犹豫了,似乎想要对李秘说些甚么,又似乎想要劝一劝朱翊钧,到底是患难见真情,他表面再冰冷,最终还是无法再掩饰他的真心!
他亲眼见识过李秘是如何帮助程北斗,见过李秘如何对待许仪后,没有人比他更相信李秘的忠心,虽然李秘的忠心是忠于这个时代,忠于整个民族,忠于百姓,而不是忠于朱翊钧!
外头的动静很快就想起来,很轻很快,没有惨叫,甚至连哼声都没有传来,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和衣袂掀起的迅疾风声,没有人知道外头的打斗有多么的凶险。
但诚如所言,战斗确实很快,不多时,帷幕被掀开,走进来的是两个人,而不是一个人。
但再度让人意外的是,走进来的两个人并非猿飞佐助和索长生,而是索长生和田义!
田义的肩头破了个大洞,鲜血大股大股流下来,啪嗒啪嗒打在地上,仿佛止不住的泉眼,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痛苦的神色,甚至没有任何神色,只有一片空洞!
索长生的武功不行,估摸着是猿飞佐助与田义死斗,给他争取了控制田义的时间!
“现在是三打一了。”
李秘朝龙床的阴影之中看了一眼,波澜不惊地朝朱翊钧道。
然而朱翊钧却没有任何的改变,声音反倒更加愤怒:“陆家茅!”
陆家茅终于挥舞短棍,冲向了李秘,然而挡在李秘前头的,却是突然撞进来的田义!
肩头的破洞没有阻碍他的行动,仿佛那只是蚊子咬了一口,无关痛痒一般!
短棍打在他的头上,血花溅射开来,短棍打在他的手臂上,明显听得到骨折的喀嚓声,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知觉一般!
李秘觑准时机,一杆挥舞出去,正中陆家茅的后膝盖,陆家茅失稳跪下,还未站起来,李秘如打棒球一般,杆头打在陆家茅的脸颊上,鲜血当空喷洒,也不知道把他脑袋砸烂没有!
陆家茅终于倒下,龙床上那个阴影也终于轻叹了一声。
他没有呼喊外头的周瑜,只是从龙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是走了出来。
这才短短五个月不见,朱翊钧的头已经全白,身子剩下一把骨头,比从朝鲜回来的李秘还要惨!
李秘手中的旗杆已经断了,剩下半截握在手中,参差的尖头还在滴落鲜血。
李秘想了想,拎着半截旗杆走到了前头来,朱翊钧却没有后退,他朝李秘道:“我不信你敢杀我。”
一声苦笑,李秘摇头道:“你是君,我是臣,君不明之失,臣有谏言之责,仅此而已。”
言毕,李秘将半截旗杆交到了朱常洛的手中,噗通一声跪下,给朱翊钧行了臣子之礼,一个完完整整的大礼,他的飞鱼服已经染满鲜血,他的花白头也都滴滴答答,像刚刚用鲜血洗过一般,但他的额头却贴着地面。
所有的一切,朱翊钧的怀疑与信任,所有的所有,李秘将决定权交到了朱常洛的手中,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朱常洛可以敲死朱翊钧,自己当皇帝,也可以敲死李秘,而后面对不知是否信任他的父皇殿下,李秘将选择权交给他的手中,因为他是皇子,而李秘终究是臣子。
这是李秘来到这个朝代之后,第一次如此真诚地下跪,他知道,或许自己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李秘三番数次改写局势,甚至改写历史,但他从未真心屈服,他仍旧如第三者一般,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这个时代,他渴望融入这个时代,却又不愿屈服。
客观地来说,他从未将朱翊钧当成皇帝,这些人更像是他游戏之中的角色,他到底是抱着这样的心态。
或许朱翊钧正是因此才无法感受到李秘的忠心,然而此时,李秘却真心地下跪了。
他终于变成了一个封建社会的臣子,心甘情愿,如假包换,想要改变这个朝代,就必须先让这个朝代改变自己,听起来是悖论一般的矛盾,就好像一个循环,永远无法得到答案,更像舍身饲虎一般的悲壮。
但李秘确实这么做了。
而朱翊钧,他就如同迟暮的将死虎王,看着稚嫩的儿子,带着嘲讽道:“儿啊,这下难了,你该怎么办?”
朱常洛一直在颤抖,可当他看到磕头到地的李秘之后,他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狼狈不堪,难看到死,但他终究还是扛着所有的不安和恐惧,高高举起手中的旗杆,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