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在难民中不知什么时候传开了一种说法,说是官府只是给他们这些避入城里的乡野百姓白粥,原来县城的百姓依然能分到白米。这个说法一经传出,许多难民就不为不满,所谓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样是诸暨县的百姓,凭什么我们要饿着肚子?
好在,现有这苗头后,官府就已出面澄清,表示官府对所有百姓都是一视同仁的,无论是原来的县城居民还是避入城来的,全都一样,都只能分白粥。为此,杨晨还以身作则,自己也留在施粥的棚子前,和所有人一样都每日只吃两碗粥。
眼见县令大人都这么做了,而且难民们又确实看到县城百姓和自己一样都拿了碗来领粥,这不忿之气才终于消散。
可杨晨他们还没来得及抒一口气呢,新的流言再次生出。这回,却是县城百姓中间所流传的了:要不是这些四野八乡的难民涌入县城,抢夺了本来属于他们的粮食,现在他们根本就不会饿肚子!
人就是如此,在丰衣足食的时候,或许能做到与人为善,也乐得与他人分享,可一旦连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无法达到,心思就完全两样了。现在县城百姓一听这说法,便感同身受,顿时就对那些栖息在自家附近的难民产生了的浓厚的敌意。再加上有人还刻意将之前的流言与此相结合,说那些难民有了吃的还不知感恩,居然还对城里的百姓横挑鼻子竖挑眼,实在是一群白眼狼。
这些说法,很快就成为了所有原来县城百姓们心中的共识,而这也让县城百姓与难民之间的敌意越来越深。
这种敌对情绪的不断累加,导致的就是两方面百姓的不断摩擦与争吵,甚至有不少人因为一点小事而动起手来。若不是如今县城中百姓们因为吃不饱饭而没有太多的力气干架,只怕这矛盾就更深了。
但即便如此,也让县衙众人感到头疼不已了。毕竟相打无好手,要是有个万一,某方把对方给打伤乃至打死了,这事情就更难处理了。所以县衙这几日里除了维持施粥棚这儿的秩序外,更多的精力都投放到了阻止县城原居民和乡野间百姓的争斗中去。而在短短两日里,他们已经制止了五拨人的争斗,但随着双方的怨恨越来越深,纷争摩擦也就越频繁,这让杨晨这个县令感到肩头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十二日午后,城东一片空旷的街道之上,两拨各有二十多人的年轻人正对峙在一块儿。在这些人中,不少手里还提着些木棍或是柴刀,一副随时都要与对方拼命的架势。
本来,这边曾是县城的一个市级,但这场大水一来,这儿的市级自然也就开不成了,再有这两拨人往这儿一戳,一般百姓更是连靠近都不赶,走路都是绕着走的。
但在离此不远的拐角处,依然藏着十多名汉子,赫然正是县衙的那些捕快们。看着那两拨人对峙半晌后已开始指骂起来,眼瞅着就要动上手了,寿老四忍不住看了身边的杨震一眼:“二郎,我们还不上去吗?这要真打起来了,出了什么伤亡,咱们可要担上罪名哪。”
原来就在这两拨人起了冲突,并挑选在城东这边群战前,县衙便已收到了风声。杨晨身为县令自然不会轻视这么大的事情,赶紧派了手底下的人赶来阻止。不料赶到这儿,看着双方还在说话,杨震却让众人暂时藏起来,静观其变。
杨震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边,口中答道:“再等等。这时候我们要是过去,这场自然是打不起来了,可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总有一日事情会越闹越大的。”
“那你的意思是,就让他们打这一场吗?”
“不!”杨震断然摇头:“冲突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使问题更加严重。我们要解决的,是把那些个挑唆起这场纷争的人给挖出来,从而杜绝问题的进一步恶化。”
“啊?”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是一呆,有那机灵的便听出了其中的意思,而那迟钝些的,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时,蔡鹰扬的一句话却让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回了街面之上:“看,他们真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