酩醉居是大同城里最有名的一家酒楼,这不光是因为它这儿的环境比起同类来要高上一个档次,酒食要比其他酒家要更可口些,更因为它所在的位置只与巡抚衙门隔着半条街,只要你身在酩醉居的雅阁之中,便能将巡抚衙门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以往,都是些需要找巡抚衙门通关节的有钱主儿包下这个雅间,让酩醉居从中赚取了不菲的好处。但自从刘应箕被拿下后,这间要价极高的雅间就无人问津了,掌柜的觉着怎么着也得等到这次事了,新的巡抚上任之后,才会有冤大头重新光临。
但这几日里,却又来了冤大头,一连五六天都包下了这间雅阁。虽然掌柜的对此很有些疑惑,但既然有人送了钱上门来,他当然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此刻在雅阁内,一名模样显得很是普通的青年正靠窗一边慢慢品着茶水,一边把眼睛不时地往外瞟着,只是他目光落向的地方并不在以往那些客人所张望的巡抚衙门,而是落在了一旁的钦差行辕上。
在他跟前,还站着个面色微黑,身子敦实的中年汉子。见青年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后,汉子才开口道:“公子,若我没看走眼的话,刚才进去的就是他了。”
青年闻言眉毛就慢慢挑了起来,手中的茶杯被他轻轻搁回到了桌子上,然后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在屋子里缓慢地走动了几步,这才开口:“这么说来,我们之前的担心并非多余,情况确实朝着最不好的方向展了?”
“大概是的……”汉子看了他一眼,又道:“其实燕晃他们之后再无音信,我就觉着其中有蹊跷了,只没想到聂飞他们居然变得如此之快……”
“这也怪不得你,就是我也没有把这些都算进去。要是知道他们会突然变卦,我之前就该有所防备才是,也不至于闹得现在这样。”
“公子,你说燕晃他们还活着吗?”汉子颇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声。
“这个却有些不好说了。聂飞他们乃是行伍中人,杀人对他们来说是稀松平常之事,若是真觉着他们是祸患,燕晃几个一定活不了。”口里虽然作着这样的判断,但青年公子的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就跟在说陌生人一般:“而且即便他们真能逃生出来,你觉着他们能避过办事不力的惩治吗?”
“这……”汉子略有些不舒服地瑟缩了一下,随即也是一叹:“公子说的是。现在他已和官府的人接了头,你说咱们还有机会吗?”虽然只是问话,但从其面目神态和语气里已能看出其很没有信心了。
但青年却是一笑:“事情倒也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至少我们还有一个机会。”
“还有机会?”汉子略有些诧异地追问了一句。
“本来我也觉着没可能了。但现在却有了,你来看……”青年公子用手一点窗外,那边汉子也凑了上来,就瞧见了之前进去的军汉又从钦差行辕里走了出来。
青年公子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叫外面的人盯上去,今夜就准备动手。”
中年汉子立刻会意,低声答应之后,便匆匆下楼而去。而在他走出去后,青年公子便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有些凉意的茶水:“妹子,你所说那个难缠的对手也不过如此嘛。”
虽然这一次的会面还算顺利,但韩强却并没有依从钟裕的意思留宿在官府的馆驿之中。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此刻的他对官府依然带着不小的戒心,哪怕钟裕和杨震看着要比其他官员要可靠,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打算自己找地儿住上一夜。而且,回到大同城来的他还想做点其他事情,那就更不希望被官府中人掣肘了。
对于他的坚持,无论是杨震还是钟裕都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在嘱咐他一切小心后,便将其送出了二堂,然后任其离开。
钟裕脸上稍显轻松,朝杨震一笑道:“二郎来得好,正好解了本官的难处哪。刚才你那番话也是恰到好处,想必能叫这韩强更倾向于相信我们了。”
杨震此刻却是眉头微皱,闻言只是敷衍似地一笑:“大人这话实在是太过奖了,卑职不过是做了点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不过……”
“怎么,你有什么难处吗?”钟裕也觉察到了他有疑问,便忙问道。
“我总觉着此人身份有些古怪,并不像他自我介绍所说的那么简单。”杨震如实道出了自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