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弟弟愕然的目光一扫,伊伊有些羞愧地低了下头,捧着茶盏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轻咬着嘴唇,在半响之后,她深深吐了口气,抬起头来再次望向枯羊的双眸中,已再无方才的温情。
“无论如何,你给妾身乖乖待在府上!”
“如果我说不呢?”枯羊皱眉沉声说道,尽管他很清楚亲姐是为自己好,但是,他无法坐视自己的同伴遭遇不测。
他确实是反贼太平军不假,但是,他也有着他的仗义!
歉意地望着面前的的亲姐,枯羊缓缓站起身来,因为他意识到,他们姐弟之间必然出现一些不愉快的事。
忽然,枯羊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不自觉地再度跌坐回凳子上,一脸莫名其妙地用手捂了捂脑袋。
“……”对过,伊伊默默地吃着茶。
“姐?”愕然地望了眼伊伊,枯羊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在茶里下药?”
“蒙汗药而已……”伊伊淡淡说道,变相地承认了她在给自己亲弟弟的茶水中下药的事实。
“为……为何?”枯羊难以置信地望着亲姐姐。
“竟然问为何?”伊伊苦笑一声,转头望向已露出几分怒容的枯羊,苦涩说道,“姐姐不想好不容易相逢的亲弟弟就这么去白白送死……”
“你……姐,你……”见伊伊在这个时候一口说破他们是姐弟的事实,枯羊愣住了。
“别去了,枯羊,好吗?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莫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人而丧了性命,倘若害怕太平军得知此事,你只需改个名,对对,只要改个名,姐姐可以帮你在冀京安排差事……”
强忍着迷药挥效力而产生了目眩感,枯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他一直以为温柔贤淑的亲姐姐,咬咬牙喃喃说道,“我看错你了……”
“什么?”
只见枯羊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咬牙说道,“你自己当了梁丘家的狗还不算,竟然还来害我?!”
“你说什么?”伊伊吃惊地望着枯羊,显然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会这样说她。
“难道不是么?”用双手支撑在桌案上艰难站起身来,枯羊咬牙切齿说道,“梁丘家,与我公羊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可你呢?作为公羊家的女儿。认贼作父,浑浑噩噩十余年,竟不知生父是谁……荣华富贵有那么重要么?——哼,呵呵,你不要要问那块天枢的玉牌究竟代表什么么?我告诉你,那代表是太平军六大神将的身份!——不错。我就是太平军二代天枢神将,枯羊,你速速拿了我的级向大周朝廷邀功……”
“啪!”一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打在枯羊脸上,打断了枯羊接下来的话。
倘若在平时,这种几乎不具备什么威力的袭击,根本无法对枯羊造成什么影响,可眼下不同,他本来就因为迷药而站不稳身体,如今被亲姐抽了一记耳光。登时翻倒在地,昏迷过去。
神色复杂地望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亲弟弟,伊伊紧紧咬着嘴唇,银牙不慎间咬破了嘴角边的嫩肉,渗出几丝鲜血。
对不起,阿羊,无论如何,姐姐也不能坐视不管……
倍感内疚地望了一眼弟弟。伊伊用袖口拭去眼角几分湿润,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平日的仪容,走到房门附近。
“来人!”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听闻呼喝的谢府家丁急匆匆赶来,恭敬说道,“四夫人有何吩咐?”
回头一指房中的枯羊,伊伊沉声说道。“将他用绳索捆绑,关入柴房!”
“这是……”那几名家丁疑惑地望着伊伊,毕竟据他们所知,那个新来的家丁很受眼前这位四夫人器重的。
“休要多问!”伊伊沉声说道。
“是!”见四夫人面露不悦之色,几名家丁连忙点头。
“对了。这件事……休要透露给其他人,明白么?包括府上几位夫人,包括夫君大人……”
“是!”
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家丁将昏迷不醒的亲弟弟枯羊用绳索捆绑,拖往柴房方向,伊伊幽幽叹了口气,心情很是沉重。
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愣。
梁丘家……与公羊家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皱了皱眉,伊伊踏着碎步前往北厢房,她打算找个人问问这件事,至于问何人最清楚,那无疑便是出身金陵的金铃儿。
“铃儿姐?”在金铃儿的房门前,伊伊轻扣房门。
不消片刻,屋内传来了金铃儿温和的话语。
“伊伊么?唔,进来吧……”
伊伊闻言推门走入房内,见金铃儿正在屋内桌旁翻阅药理书籍,一脸歉意地告了声罪。
“打搅姐姐了……”
“说的哪里话,来,坐。”金铃儿站起身,很是亲热地将伊伊迎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虽然她与梁丘舞关系不好,但这并不妨碍她与伊伊的关系,毕竟伊伊一口一个[铃儿姐姐],金铃儿心中不知有多高兴。
似乎是注意到伊伊脸上依旧有几分歉意,金铃儿带着几分自嘲宽慰道,“没事,姐姐也就是闲着,自嫁入此门,姐姐除了看看药理书籍也就没别的事了,女红不会,厨艺不会,书画亦不会,白有一身武艺,却无用武之处……可恶的小贼!”说到最后,这位曾经被奉为金陵黑道大姐的女人颇受打击,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气。
她显然很在意自己某种程度上被夫君谢安[闲置]的事,可不是么,眼睁睁看着其他金陵众的弟兄步步高升,大受其夫君重用,可她呢?整日在府上无所事事,一句话,她闷坏了。
见金铃儿大倒苦水,伊伊掩唇笑了笑,在说了一阵女儿家的私下话后,她轻声问道,“对了,铃儿姐是金陵人吧?”
“对呀,”金铃儿微笑着点点头,说道,“金陵可是个好去处哦,论景致不在冀京之下,待小贼得空,叫他带咱姐妹几个到江南逛逛……”
“这恐怕不易……”伊伊苦笑着说道,想想也是,毕竟她们的夫君谢安那可是朝廷的刑部尚书,又不是乡下土财主,哪里来空闲带她们到江南游玩?
“说的也是呢……”与伊伊想到了一处的金铃儿倍感遗憾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埋怨嘟囔道,“小贼的官虽说是越当越大了,可也因此被束缚了手脚,若是有空闲带咱姐妹几人外出游玩就好了……对了,伊伊你提到金陵做什么?”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后,金铃儿这才想到伊伊询问此事目的。
“是这样的,铃儿姐听说过公羊家么?金陵公羊家……”
“金陵的公羊家?”金陵闻言思忖了一下,皱眉说道,“这个姓氏眼下金陵似乎已绝户了,不过十几年前在金陵倒是有不小的势力……据说是响应太平军的反叛,被先大周皇帝随同冀京四镇剿灭了。”
并没有注意到伊伊不对劲的表情,金铃儿面无表情地叙述道,说实话,她对大周朝廷以及太平军都没有任何好感,毕竟她的双亲就是因为被当地官府诬陷为太平军而遭杀害,使得她从小孤苦无依,为了存活,与一干同伴双手沾满鲜血。
“被……被剿灭了?”伊伊捂着自己跳动地越来越快的心口,艰难问道。
“对呀,据姐姐听闻,公羊家的当家公羊沛乃南唐的旧臣,相应太平军初代主帅薛仁的号召,助其攻下了金陵,因此遭到大周军队的攻打,好像是东军与南军吧。城门那夜,公羊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连带着杂役、仆从,尽数被杀,一个活口就没留下……可不是绝户了么?——伊伊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望着金铃儿疑惑的神色,伊伊强忍着心中的惊骇,勉强笑道,“就是随口问问……”
金铃儿才智远远不及长孙湘雨,背地里被夫君谢安戏称是不逊色梁丘舞的呆瓜、笨蛋,哪里看得出伊伊脸上的不对劲,闻言顿时释然。
东军……
梁丘家么?
[……梁丘家,那可是我公羊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回想起弟弟枯羊所说的,伊伊心中一阵苦笑,因为她已意识到,她的弟弟,是绝对不会留在这家里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