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以龙陵夜的心思,不难想到,他这一番过于殷切的举动,是做给其他几个国家的人看的。他是在给龙陵夜施加压力,一旦龙陵夜对觉罗国有了什么打压之举,未免会让其他几国觉得他暴虐了些。
他这个做皇帝的亲自去天一国朝贡,可是给足了天一国的面子,十足表明了自己对天一国的忠诚之心。这一天,程悠若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再次进入天一国的帝都,却不想是坐在觉罗国的马车之中。
她不知道再见是怎样的光景,曾经想想过无数次的刀柄相见,在临近见面之时,却反而全部都崩塌开来。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他还会不会认得她?
是会认出她的吧?因为,她长着程悠若的容貌。
他说过,程悠若,是给他毕生唯一温暖的人。
伴随着阵阵鼓乐之声,程悠若一袭隆重宫装,跟在长卿的身后,缓缓进入天一帝宫,向蓬莱殿方向而去。
三年了,这天一帝宫中的路,还是如此熟悉。然而走在这满目喜气的帝宫之中,她的面前,却是又浮现出了那一日宫破之时的场景。满宫的慌乱、满耳的惊恐、纷飞的鲜血、流成血河的平坦的长街。
还有那一日,他在龙栖宫内,对她说出的残忍真相、逼迫她喝下的那一杯毒酒。
那一杯毒酒,没能要了她的命,但是却夺去了他们的孩子。
越是快到蓬莱殿,程悠若的心就越是不断地下沉、不断地下沉,好像这一颗心,已经随着当日那一杯毒酒的入腹,而掉落出了自己的身体、被压到了深深的地底。就埋在这帝宫之中,任他每日行走在其上,反复地践踏。
深宫漫长,想不到三年之后,重新回到这天一帝宫,她却还是这样恍似昨日般的感慨。只因这一条通往蓬莱殿的路,她走得太过辛苦。甚至于,在入蓬莱殿的一瞬间,她已经有种临阵脱逃之感。或是,想要放下一切,只用腰间藏着的那把匕首,冲上做上首的长案后去,与他同归于尽。这样,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长卿似乎是料到了她此刻的心境一般,在踏进蓬莱殿的一瞬间,回过身来,伸出手来拉着她。看起来是在扶着她过门槛,但是握着她的手却是紧了紧,像是在给她某种提醒一般。
程悠若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似是在告诉他,她从未动摇过。
“陛下,久违久违……”长卿看向大殿最上首位置的龙陵夜,躬身抱拳,向龙陵夜弯下腰去,深施了一礼。
“哎,长卿,快快请起。今日你亲自前来,朕心里欢喜得紧哪,何须拘泥于这些礼节?快快请坐吧。”龙陵夜笑道。
他的声音,再入她的耳中,还是激得她心内一颤。
“因弟弟初登帝宝,并未立太子,而唯一的一个皇子今年才五岁而已,实在太过年幼了。况且弟弟心里挂念着上国陛下,也想要借此机会来见一见,你我兄弟二人,也好再畅谈畅饮一番。便抛下了国中事物,亲自到上国这里来找陵夜兄叙旧了……哈哈……”长卿笑得开怀,说话间,却已经发现,龙陵夜的目光并不在他的身上了。
只见龙陵夜的目光越过他,正看向他身后的程悠若。而龙陵夜的神色,也由刚刚的笑意渐渐凝了下来,喉咙动了动,只是盯着程悠若看,却终究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云儿,还不快见过上国陛下。”
“妾身觉罗国宸妃云氏,见过上国陛下。愿陛下洪福无疆,寿与天齐。”
程悠若盈盈施了一礼,这一番恭敬地奉承之语,恍似已经花光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
龙陵夜的嘴唇微张,这一声“平身”,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哈哈……云儿听说弟弟要亲自来天一国朝见上过陛下,便非闹着要来见识一下上国帝都的繁华。弟弟是实在拿她没办法啊,还望陵夜兄不要怪罪弟弟带了个女人来参加如此盛事才好啊……”长卿笑着打圆场。
龙陵夜的思绪总算是被长卿给拉回来了,然而想要收回自己的目光,却而是怎么都做不到。只是盯着程悠若的脸,勉强道了声:“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