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德胜的疯病没有患多久就好了。
起初,他只是无法接受亲手杀死孙大志,无法接受吃人肉,更加无法接受小儿子临死前被自己亲手捅一刀。
一时间气迷心巧,神经错乱,疯疯癫癫就不奇怪了。
也算这孙子有福气,跟全国有名的按摩针灸师在一块。
接下来的四个月,我几乎天天帮着他针灸,天天按摩,渐渐地,他的精神恢复正常,眼神也不再迷离。
最后一次清醒,他抱着张进宝哇哇大哭,扯着嗓子嚎叫:“进宝,进广死了,被爹杀死了,爹不是人,不是人啊……呜哈哈哈。”
张进宝赶紧劝他:“爹,进广不是你杀死的,你没有刺他一刀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是饿死的,饿死的……。”
尽管张进宝一直劝解,可老头还是哭。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依然显得很奇怪,话很少,面目呆板,动不动就发火,发起火来连喊带骂。
陶花问:“初九哥,老张这是咋了?”
我说:“他虽然清醒了,可还是无法接受进广的死,愧疚呗。”
“那这种愧疚需要多久?”
我说:“一辈子甩不掉,后半生他都要在愧疚中度过,所以,人这辈子最好别干没良心的事儿,要不然,会终生懊悔。”
张德胜不单单在山洞里哭,有时候会跑到埋葬张进广的雪沟前面哭,哭得顿足捶胸,接连抽自己的嘴巴。
张进宝跟巧燕两个人都拉不回来。
再后来,老张不哭了,说:“回家以后,一定想办法,让人把进宝的尸体运回去,好好埋葬,再弄个鬼妻给他,也算他没有跟我白做一场父子。”
其实,张德胜有时候还是蛮善良的,人都有自己的双面性,善中带恶,恶中带善。
善良将邪恶压制,就是好人,邪恶将善良掩盖,就是坏人。
他在我的眼睛里,就是个可怜的老人。
再接下来,就是我跟陶花的关系。
陶花知道,一旦找到食物,明年的春天,所有人都要离开大雪山了。
回到仙台山,跟初九哥再也不能恩爱。
所以,晚上她就把我又拉了出去,还是那座山崖边,还是点着一堆篝火。
她眨巴着俊美的大眼,说:“初九哥,咱俩的好日子快到头了,以后你就不再属于俺了,只能属于香菱嫂,属于红霞嫂跟翠花嫂。
这儿是咱俩的小天地,甜蜜窝,俺要在这儿把最后的几次奉献给你,回家以后,仍然是你的秘书,仍然是你的跟班。”
女人一边说,一边扯衣服,跟那天一样,啥也不穿,抱紧了我。
我说:“陶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辈子注定要欠你的了,有缘分的话,下辈子一定做夫妻。”
陶花说:“啥猿粪鸟粪的?俺不想来世,就珍惜现在,能够快乐一天是一天,快乐一秒是一秒。一天没有出路,你一天是俺的,一秒钟没有出路,你一秒钟是俺的。”
接下来,女人就开始亲,开始缠,迫不及待。
我也抱紧她,狠狠安慰她一次。
不!一晚上安慰三次!安慰一次少一次了。
一边安慰一边说:“陶花,我知道,仙台山的救援队就在那边,他们也在想办法过来营救我们。我渴盼着他们早点过来,可也害怕他们过来。
他们过不来,咱们无法获救,可他们过来,咱俩的好日子就真的完了,哥心里……有你。”
陶花哭着说:“俺心里也有你,一辈子有你……。”
随着日期的拉长,随着冬天的过去,随着大地回春,天气变暖,我跟陶花也是拼了命的折腾。
俺俩把每一天都当作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把每一秒都当作生命中的最后一秒。
可幸福往往都是短暂的,留不住的,大地还是回暖了,冰山还是解冻了。
三个月以后,山谷里的积雪开始大量融化,化作一条条溪流,流进小何,汇入大江,最终波涛汹涌投进大海的怀抱。
头顶上的天越来越蓝,云越来越白,大雁也开始回归,引颈高歌,发出嘎嘎的鸣叫,一会儿排成个S形,一会儿排成B形。
就在我们几个身困幽谷,濒临死亡的时候,整个仙台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东二东终于逃出大雪谷,年前就回到了仙台山。
走进办公室的门,扑通他冲江百岸跟孟哥跪了下去,哥俩一起大哭,说:“百岸哥,孟哥,对不起,我们没有保护好初九哥,辜负了你们的期望,辜负了仙台山父老乡亲的重托。初九哥,初九哥他……。”
江百岸跟孟哥一听,眼睛腾地红了,发疯一样将大东二东拎了起来,怒道:“你说啥?董事长到底咋了?”
“我们走进大雪谷的时候,遭遇了狼群的袭击,引发了大雪崩,初九哥跟张德胜,还有陶花可能……已经被压在雪崩下面了。”
轰地一声,两个闪电一起劈过,劈得孟哥跟江百岸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他们同时摊倒在了椅子上,嘴巴里没说话,眼泪早就弥漫了双眼。
“杨初九就这么死了?仙台山就这么天塌地陷了?这不……扯淡吗?胡说八道!杨初九怎么会死!你们两个混蛋在给我们开玩笑,对不对?”江百岸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孟哥更加无法接受:“杨初九可是我弟啊,俺俩拜把子十几年,有心灵感应的,这孙子真死了,一定会托梦给我!没有托梦,就是还没死。
找!加派人手,给我找!别管花多少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之,老子一天看不到他的尸体,就不会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