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宁玥才确定玄胤刚才是真的进去了,而自己也真的被拒之门外了。
这简直太奇怪了!
今天被放鸽子的人是她,该生气也是她生气才对,那家伙凭什么给她甩脸子?
宁玥古怪地蹙了蹙眉,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拿起瓜子慢悠悠地嗑了起来。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嗑到第一百零八颗的时候浴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但看到的一幕让宁玥觉得还不如不开了。
以往只裹一块棉布,有时候什么都不裹,全屋裸奔的某人,今儿居然亵衣、亵裤穿得齐齐整整,连最上面的那颗扣子都扣好了!
捂这么严实干嘛?
怕她耍流氓?
宁玥仰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玄胤显然也没料到一开门会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对面嗑瓜子儿,还嗑得如此闲适懒散,仿佛他刚刚洗澡的过程都被她的一双透视眼给看到,然后当了她的开胃菜一样。
玄胤皱起了眉头!
好好好,都开始皱眉了,早上是谁说要一辈子做对方的禁脔的?甜言蜜语还没过保鲜期,就要开始跟她冷战了。宁玥嗑完最后一颗瓜子,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想在气场在压迫对方一下,却现自己哪怕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他下巴,这才明白,每一次亲吻时,他都低下了那颗骄傲的头颅。
“咳!”宁玥清了清嗓子,抛开脑海里蹦出来的杂念,面无表情地说道,“说吧,今天为什么要放我鸽子?放完了还摆一副臭脸,做给谁看?”
玄胤没回答,径自朝房中走去。
宁玥拦住他的去路,不罢休地道:“你说不说?不说今晚就别想睡觉!”
玄胤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探出两根手指头,将她轻轻一拧,像拧小鸡仔儿似的,丢到了一旁。
宁玥瞠目结舌,力气原来这么大的,每次她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都压得特别顺利,还以为——他软萌易推到呢!
宁玥跟过去,他坐下,宁玥也坐下。
看了一眼他湿漉漉的头,宁玥拿来一块棉布,轻轻地给他擦拭了起来。宁玥觉得自己脾气真好,这家伙不明不白地冲她生气,她还心宽地照顾他。
哪知,她乐意照顾,人家还不乐意领情。
玄胤一把推开她的手,侧身躺到了床上。
“喂!你头还没干呢!这样睡,会头疼的!也容易留湿气在体内!”宁玥恨铁不成钢地说着,又俯下身,去给他擦。
他冷眸看了看宁玥:“下去。”
“嗯?”宁玥眨了眨眼,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个恨不得天天长在她身上的家伙,对她说什么?下去?
“你的耳朵和脑子,到底哪个出了问题?我让你下去!”他冷冷地说道。
宁玥挑眉,摸了摸他额头:“玄胤,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尽说胡话?”手没试出温度,她又俯身,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是有点烫呢。”
应该是气得上火,心里补了一句。
玄胤的身子在她额头抵上来微微僵了一下,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下,很快,他推开宁玥,自己拉了被子盖上。
宁玥看着他背过去明显想跟她保持距离的身子,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怎么了?谁惹你了?是别人,还是我?应该不是我吧?我们早上还好好儿的……”
她呢喃着,伸出葱白的手去碰他肩膀,却换来他一记冰冷的眸光,眸中,红血丝都渗了出来:“马宁玥,我让你下去!最后一次!”
宁玥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心知他是真的怒了,他怒起来是想杀人的,再不济,也是要打人的。想到他前世把一个太监活活用拳头打碎脑袋的事,宁玥打了个哆嗦!决定暂时不触他霉头,乖乖地下了床,给他放下帐幔,熄了灯,回到已经不知多久没睡的小床上。
曾经,她非常“迷离”这张床,他总是想法设法地把她骗过去,现在,她上赶着送上门,他却硬把她赶回来了。
宁玥纠结地抱住被子,学着他以前那样敲了敲墙板:“你睡了没啊?没睡的话,跟我说会儿话呗。你约了我去游船,结果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个时辰,我的腿都站肿了。我回来,你还是不在,我担心死了,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才连个消息都没带给我。”
顿了顿,宁玥面向墙板道,“你在听吗?玄胤。”
玄胤没有反应。
宁玥再次叹了口气,她现在能确定玄胤是在恼她了,可她真不记得今天做了什么令他不快的事,莫非是她和司空朔吃饭的事被他知道了?
司空静反复地强调得罪她,自己不会有好日子过,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那自己今晚在游船上看到的穿紫色披风的人……不是司空朔,而是玄胤?
宁玥被自己的猜测唬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那人真是玄胤,那么自己掉头就走的行为,不恰好说明自己将他认成了司空朔?为什么会认错?自然是那件紫色披风了。
宁玥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如若不然,玄胤为何气成那样?
该死的司空静,告密就算了,还想了这么阴损的招数,连披风都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这么挑拨她与玄胤,是想把他俩的关系往死里整。
好好好,司空静,我记住你了。前世你三天两头欺负我,我想着你下场本来也挺惨,所以懒得再找你报仇,现在看来,我太低估你作死的能耐了。
翌日,宁玥起了个大早,去小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早膳。
宁玥明白玄胤的气没这么容易消,心中没做指望,见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心道,幸亏没做指望!
吃早餐时,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咀嚼的声音,琴儿看看面色冰冷的四哥,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四嫂,又瞄了瞄桌子底下二人井水不犯河水的腿,大感诧异。她的印象里,这俩人眉来眼去,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勺,腿相互缠着、手相互牵着,还在大腿内侧乱摸才正常呀!今儿是怎么了?改邪归正了?!还是……终于知道要在她面前注意影响了!
不错,有进步!
可是为什么,她更喜欢他俩你侬我侬的样子呢?看着特别温馨。
琴儿不敢多问,埋头吃着碗里的面条。
早膳完毕,玄胤一声不响地走掉了。
琴儿数了数盘子,回头看着消失在尽头的人影,说道:“四哥今天的胃口是不是不好?只吃了一碗面、两个包子、十笼蒸饺、两盘小菜、一碗汤,他还给我留了一块马蹄糕!”
宁玥噗哧笑了,琴儿是没见过玄胤以前在王府吃多少,能吃一半就不错了。不是在跟她冷战吗?有本事别那么馋她做的东西呀?故意留一块马蹄糕,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见宁玥悠哉悠哉地笑,冬梅急得不行了,送走琴儿后,跺着脚说道:“小姐!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呀?姑爷都不跟您说话啦!你们俩到底怎么了嘛?昨儿出门还像新婚似的,晚上就成仇人了!”
宁玥耸了耸肩:“我不笑,难道要哭?你家小姐我啊,上辈子流的眼泪够多了,这辈子,就算刀插在心上,我也不想浪费一滴泪水!”
“又来了又来了,什么上辈子这辈子?”冬梅是不信这些“胡话”的,只觉得她家小姐想象力太丰富,说起故事来一套一套的,像真的经历过一样,“小姐,您知道姑爷是为什么生气吧?”
“算是……知道吧。”都是自己猜的,还没找司空静证实。
冬梅蹙眉:“什么叫算是?”瘪了瘪嘴儿,又道,“跟您有关吗?有关的话,您赶紧想个法子把姑爷哄回来呀!”
宁玥拍拍冬梅肩膀:“男人不是靠哄的。”
“那要怎么办嘛?”冬梅急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宁玥鼓了鼓腮帮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碰到他脾气,没经验。”
……
出王府后,宁玥没立刻去回春堂,而是去了京兆府。
“什么?你要撤销案子?不是吧?那家伙虽然嘴硬,但是再饿上两天,就肯定会招供了!我干这行这么多年,相信我,她熬不下去的!”微捕快苦口婆心地说。
宁玥微微地弯了弯唇角:“这件事,我回去之后想了许久。玄家与司空家的关系摆在那儿,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了,相信她已经得到教训了,念她初犯,这一次便绕过她吧。”
魏捕快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善良?她身上可没这一项特质,她只是觉得,司空静这么努力挑拨她与玄胤的关系,盗窃罪又不重,即便罪名成立,也太便宜司空静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司空静敢算计到她头上,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魏大哥。”宁玥微笑着看向了对方,“此处距离司空家路程遥远,劳烦你着人给司空大小姐带个消息,让她来接妹妹回家吧!”
魏捕快也正想着这个问题,以司空静那种娇贵的身子,怕是走不回去,若是路上生什么意外,可就有些扯不清了。他没在意宁玥为何点名给司空琳送消息,以为宁玥只是随口一说,恰好,他也不乐意为此事多多费心,便让小捕快去了。
司空琳还有一个月便出嫁了,最近一段日子越低调,在闺中安心地绣着嫁衣,听到丫鬟禀报说妹妹出狱了,让她去接。
她以为是妹妹惧怕父亲和哥哥的怒火,才想到她这个性子绵软的姐姐。
终归姐妹一场,她倒是不好不应下,可她又实在不愿意去那种腌臜的地方,便对丫鬟吩咐道:“去赵家,让姑爷把二小姐接回来。”
她与赵琦青梅竹马长大,彼此之间,已经如同亲人一般在相处,让他去接自己妹妹,她并不觉着不妥。
赵琦得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去了。
司空静在牢中待了几日,狼狈得不成样子,见到来接她的是她仰慕许久的姐夫,当即眼圈一红,恨不得扑进对方怀里。
赵琦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别冲动,随后给魏捕快道了声谢,撩开帘子,让司空静上了马车,自己则骑着骏马护送在一旁。
等他们走到一处僻静的胡同时,司空静挑开帘幕,泪汪汪地看着赵琦道:“姐夫,外头冷,你进来吧。”
车夫是赵琦的人,赵琦自然不怕他乱说什么,当即翻身下马,上了马车。
司空静再也忍不住扑进了赵琦的怀里:“姐夫——”
赵琦与司空琳青梅竹马长大,与司空静其实也一样,只是因着双方指腹为婚,所以大家都只看到他与司空琳是一对儿,完全没料到他和司空静也有些暧昧不清。
软玉在怀,赵琦有些心神荡漾,抚摸着对方柔嫩的肩膀道:“对不起,一直没去看你。我想去的,但是我爹娘不让,又怕你姐姐会起疑心。”
“我知道,我不怪你。”司空静往赵琦怀里拱了拱,“都是那个马宁玥!是她把我害成这样的!姐夫,你帮我教训她!”
马宁玥作为回春堂的东家,其名号在京城如雷贯耳,更别说,她还是玄胤的郡王妃,赵家不过是个正在走下坡路的公侯之家,哪里敢招惹那么厉害的人物?更何况,坊间还流传了不少马宁玥的传闻。说她弄死了马谨严、弄残了蔺咏荷、弄蔫了马宁溪,就连他的岳母大人刘婉玉都因对回春堂垂涎三尺而遭到了马宁玥的疯狂报复。他不清楚这些内容的真假,但与马宁玥做对的人的确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这令赵琦胆寒,可是面对司空静充满期盼的眼神,他又很难讲出一个不字。
“静儿,我知道她报官的事令你感到愤怒,不过也的确是你不对在先。你要那些东西,怎么不告诉我呢?我给你买啊。”
最后一句话还是蛮受用的,司空静嘟了嘟嘴儿:“可是你最近都不来找我!”
“最近不是跟你姐姐婚期在即吗?家里人便让我们少见一些。”赵琦说。
司空静哼了哼,不满地嘟哝道:“那你想我了没?”
赵琦捏住她下颚:“当然想了,不想你想谁?”
“兴许你是想我姐姐。”司空静吃味儿地说道。司空琳是嫡长女,身份比她尊贵,什么好东西都是司空琳先挑,然后才轮到她。若要问她为何勾搭上赵琦,大概是真心喜欢,也大概是对司空琳深深的不满。一想到司空琳的夫君对她情难自拔,她便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赵琦的手伸进了她衣内,揉着她肚兜,轻轻地说道:“我怎么会想她?我满脑子都是你,做梦都是你。”
司空静被揉得很舒服,又听着他深情的话,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甜:“我也想姐夫。可是姐夫,我真的好讨厌马宁玥,你一定要帮我教训她!”
“好的,我会的。”赵琦的血气涌上了头顶,自己在说什么自己都听不清,脱了司空静的衣裳和罗裙,肆意地吃起了豆腐。
司空静的脑海里闪过一副画面,那是她很小的时候,与姐姐玩捉迷藏,她藏在了娘亲的大柜子里,从柜门的缝隙中,她看到娘亲和一个戏子趴在桌上玩一撞一撞的游戏,她当时很好奇,跑过去问他们在玩什么,娘亲打了她一巴掌。
哼,有什么了不起?瞧,她现在也可以玩了。
“姐夫,姐夫……”司空静贪婪地唤着赵琦。
赵琦按住司空静的头。
“姐姐会这样做吗?”
“她不会。”
司空静就喜欢做司空琳做不到的事,让赵琦更喜欢自己、更离不开自己。
赵琦舒服得差点叫出了声。这就是他疼爱司空静的缘故,与司空琳订婚那么多年,偶尔亲密一下是难免的,长辈们也都知道,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司空琳从来自持嫡女身份,不肯像这样取悦他,说这是不端庄的行为,只有那些不自重的女人才会做。司空静却不管这些,她率性、自我,敢爱敢做,虽然他明白司空静和姐姐较劲儿的成分居多,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喜欢就够了。
“姐夫?我好还是姐姐好?”
“当然是你好,在我心里,她没你一半重要。”
二人在马车里荒淫无度,浑然没察觉到另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内之人好笑地勾着唇角,隔着重重帘幕望着他们。
不用想也知道,这俩人又天雷勾地火了。不知道司空琳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得暴走呢?
“小楼,去给司空琳带个消息,就说,司空静出事了,有人听到她惨叫。”
赵琦,你可得持久一点儿,别让我失望。
小楼选了一匹强壮的马,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了司空家,把自己“听”到的惨叫如实说了:“……我正要去回春堂接我家夫人,不知怎的,听到巷子里有人惨叫,好像是司空小姐的声音,我便来通知你们一声了。”
司空静与赵琦在一起,如果司空静出事,不是说明赵琦也出事了?尽管她未必深爱着这个未婚夫,可她也不想做一个小寡妇。司空琳当即带上护卫,浩浩荡荡地去了小楼所说的琵琶胡同。
宁玥则找了一家酒楼,选了二楼靠窗的位子,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儿,欣赏一出即将到来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