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老?”
“没没没!绝对没这意思!”
好像是不小了,前世今生的年纪加起来,算得上老牛吃嫩草了。
宁玥坏笑,突然抱住玄胤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玄胤更懵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一会儿说不原谅他,一会儿又吻他。
不待他问出个所以然,某人打了个呵欠,睡了。
这速度!
……
饭后,蔺兰芝一直呆在容卿的房里与容卿说话,容卿把自己和少年买的礼物给了她。容卿买的是店家推荐的紫金头面,很高贵大方;少年买的是一对镯子和一支金钗,看得出是花了很多心思的,镯子内壁刻着兰花,金钗上也是一朵兰花,明明不是一套,配起来却非常相衬。
少年挠了挠头,嘿嘿地笑道:“没给女人送过东西,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挑的。”
蔺兰芝满意地说道:“我很喜欢,你眼光很好。”笑了笑,又说道,“都没给姑娘送过东西,一看就是容卿把你的婚事给忘了,大老爷们儿,在这方面总会粗心些,放心,我会给你留意的。”
“啊?”少年呆住。
容卿的眸光动了动:“娘,他还小。”
蔺兰芝拍拍容卿的手:“说的也是,怎么也该先操心你的婚事才对。”
少年的脸色僵了僵。
容卿神色如常道:“我这个样子,还是别耽误人家了。”
蔺兰芝的眸光落在他失去知觉的腿上,暗暗叹了口气,哪壶不开提哪壶?儿子好不容易回来,怎么提到他的伤心事了?
蔺兰芝要给少年安排一个房间,恰好马宁馨带一双儿女去定县的二老太爷家做客了,下个月才会回来,兰芝想暂时把妞妞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少年住。少年婉拒道:“我跟容卿挤一挤就好了,为了我,去动妞妞的东西,我挺过意不去的。”
“这……这边太小了。”蔺兰芝犹豫,怎么说都是儿子的养子,她该当亲孙子一般疼爱,不让他受委屈的。
“我住这边,也方便照顾容卿。”少年说道。
蔺兰芝一想到儿子行动不便,丫鬟们恐怕照顾不好,就应下了。
蔺兰芝吩咐丫鬟打来热水,看着少年将容卿抱进浴室,沉吟片刻,对红玉道:“明天,你去庵堂,接一下慧尘师傅,就说……卿儿回来了。”
少年合上浴室的门,给容卿脱了衣裳,将容卿放入浴桶中。
容卿肌肤极好,细嫩得如同泡过牛奶一般,抹起来滑滑的。
少年把毛巾递给他:“洗好了叫我,我在外头。”
“嗯。”容卿拿过毛巾。
少年拉开浴室门,关上的一瞬,往里瞄了一眼,刚好瞄到他胸前的两点绯色,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如诱人的花蕾,少年轻咳一声,轻轻转过了脸。
这一夜,少年未眠。
翌日,气温骤降,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子在割。
又是一个冷冬。
然而蔺兰芝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寒冷,儿子女儿都在身边,她心里暖暖的。怕昨天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她天不亮就爬起来,分别在一双二女的门外徘徊了良久,与红玉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玥儿在里头吧?”
“在呢,姑爷也在!”
“卿儿在自房里吧?不是我做梦吧?”
红玉心疼地笑了:“真不是做梦,大少爷回来了,还有麟哥儿,这会子天色还早,都在睡呢!您先回房睡会儿吧,他们醒了我叫您!”
“不,我睡不着。”蔺兰芝欣喜地摸了摸红润的脸颊,“我去给他们做早饭。”
“哎!夫人!大冷天儿的,当心冻手!”红玉拦住蔺兰芝说。
“不冷,我热得流汗呢,你瞧!”蔺兰芝指了指自己额头。
这分明是激动出来的!
红玉理解自家夫人的心情,劝不住她便没劝了。
蔺兰芝在小厨房忙活了一个时辰,四条小懒虫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说来也怪,宁玥睡的香就算了,毕竟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可就连玄胤都睡得不想起来。容卿和少年也是,容卿在南疆生活了十一年,睡眠极浅,少年翻个身,都能把他吵醒。然而昨晚,少年辗转反侧一宿,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少年顶着黑眼圈出来了。
宁玥哈哈一笑:“容麟!你昨晚干什么坏事了?”
少年黑着脸不说话。
蔺兰芝做好饭了,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听到宁玥打趣容麟的话,嗔了嗔女儿,道:“说的什么话?”看向少年,抱歉地说道,“一定是床太小,挤着了,我今天让人换长大点的床来。”
少年咧唇,露出一口小白牙:“不是的,我是昨天喝太多水了,起夜才没睡好,床不小,我跟容卿睡相都挺好的。”
睡相好?容卿睨了他一眼,那每天早上醒来,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的家伙是睡?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起了早餐。
蔺兰芝做了一笼蒸饺、一盘马蹄糕、一份豉汁凤爪、一碟香芋排骨、几份虾肠,这些是照顾容卿和少年的口味。他们在南疆待的太久,怕吃不惯北方菜。为照顾玄胤和宁玥,她还下了两碗牛肉面、一盘凉拌三丝、几个小的肉夹馍和一个卤水拼盘。
少年没想到美人娘亲做的饭比御膳房的还好吃,种类也多,真是好贤惠啊!怎么容卿没遗传到美人娘亲的优点呢?
“还吃的惯吗?”蔺兰芝问的是容卿和少年。
容卿道:“挺好。”
虽不记得了,可一口就知道,这是家的味道。
少年点头如捣蒜:“好吃极了!”
三个大男人,外加一个育期的玥玥,一桌早餐,被扫得干干净净。
“就差你们父亲了,希望他能赶在过年前回来,咱们也好吃一顿团圆饭。”蔺兰芝欣慰而又感慨地说。上天把儿子都恩赐给她了,她也愿意原谅那个男人了。
吃过饭,玄胤将容卿推到了一边,他昨晚想了很久,总觉得那句“小孩子不能生小孩”挺怪:“玥玥真的大好了吗?我是说,蛊毒没了,其余方面也跟正常人一样了。”
容卿睨了睨他:“怎么可能?”
玄胤面色一变:“毒还没清除?”
“蛊毒是清除干净了,蛊毒虽比寻常毒药厉害,但它不会残留什么。”
“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容卿转动轮椅,面向他,正色道:“为了验证她是不是适合给你解毒的人,她被骗着服了一整个月的‘养生丸’,‘养生丸’里含有千年寒石粉,这对她的损伤极大。还有,她本就羸弱,不该这么早来葵水,都是被‘养生丸’催来的。这个,对她的损伤也非常大。她现在比老年人的身子还弱,随便吹吹风都能病倒,你还问我,她是不是跟正常人一样?”
玄胤捂住嘴,面上闪过了一丝痛色。
容卿也难受,想到自己妹妹被这对兄弟害成这样,他真想,把他们全都杀了!
敛起心头的思绪,容卿又道:“她还需要调理很久,但是,调理再久,如果没有菩提子也是白搭。”
“菩提子?”玄胤若有所思地蹙了蹙眉,“就是你寝宫的那颗菩提树的果子?我去摘来!”
“那不是普通的菩提树,它十八年才开花结果一次,最近一次结果是八年前,早被摘光了,你还要再等十年,才能等到它下一轮的菩提子。”
“那些菩提子都被谁摘走了呢?有没有剩下的?”
容卿摇头:“大半都被我用了,我当年也是跟玥儿一样,虚弱得只能靠菩提子活下去。”
玄胤张了张嘴:“你是因为这个才同意去皇宫做幕僚的?”
容卿点头,顿了半晌,才又说道:“就我目前所知的,世上还有一颗。”
“在谁手里?”
“夙火。”
……
老太太那边差人来问话了,这是要问容卿的事。蔺兰芝对容卿和少年道:“既然回来了,就去给老太太请个安吧?也顺便见见二房与三房的人,不想见也没关系,跟老太太打个招呼就走。”怕二人不明白,又看向容卿道,“你父亲是庶子,老太太对他有抚育之恩,你小时候,也颇得老太太照顾。”
这倒是真的,老太太无儿无女,一门心思系在马家和马援身上,对马援的孩子十分器重,特别是容卿。但是想到老太太曾经听信谣言将宁玥赶出府,蔺兰芝又低声说了一句:“当然,也不用太在意她。”
容卿点点头,由少年推着,与蔺兰芝一块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玄胤亲了亲宁玥的脸蛋:“我先去军营,中午回来吃饭。”
回来?你都把这儿当你自个儿家了?
宁玥喜欢。
所有人都走了,宁玥打了个呵欠,回到床上补觉。虽然大哥说她好了,只需再调养调养就能复原,但她明白,自己的身体亏空那么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调理的。刚刚玄胤单独与大哥在小房里谈了会话儿,可能就是在谈她的病情。
若换做以前,她一定跑过去问个究竟了,但现在,她觉得,有人替自己操心是自己的福气,慢慢享受吧。
没睡多久,有人禀报,王妃来了。
这是王妃第一次莅临将军府,按理说,应该在门口摆个仪仗,等老太太带着一众子嗣给她三叩九拜,但她根本没知会老太太,直接到了宁玥的棠梨院。
宁玥在花厅里接待了王妃:“母妃,请喝茶。”
王妃接过茶杯,静静地打量宁玥,面色苍白,一看就还在病中,只是眉宇间不似在王府住时偶尔会闪过凝重,看得出来,她在娘家住的更舒心。王妃不动声色地用杯盖拨了拨水里的茶叶:“你身子好些了没?”
“好些了。”宁玥不卑不亢地说,自打与王妃撕破脸,她就再没打算继续装小白兔。
王妃冷笑一声,道:“昨天的事,我也是听信了司空静的谗言,才对你言语上过激了些。”
你都骂我偷男人了,只是言语过激了……些?!
王妃清高地抬了抬眉:“马宁玥,我们从前相处得还是不错的,我很疼惜你,不必疼惜孙瑶的少。你也很孝敬我,这些,我全都看在眼里。”
宁玥静静地听着。
“我想了很久……”言及此处,王妃像是突然现屋子里没人似的,“没看见你大哥。”
“他去给祖母请安了。”
“哦。”王妃很快跳过了这一茬,接着说道,“我想了很久,关于兰贞的事,可能某些细节,你不太清楚。我对兰贞不能说没有厌恶,但我的厌恶是有原因的,作为你婆婆,我希望把一些事给你解释明白。”
宁玥还是就那么静静地听着。
“兰贞是我表姐,比我大七岁,我出生没多久,她便寄宿在我家了。我爹娘对她很好,视若己出。我因为没有姐姐,只一个妹妹,所以也拿她当亲姐姐敬重。可是,就是我一直敬重有加的姐姐,背着我勾引了我的丈夫。你说她为救我儿子而丢了性命,这些是事实,我非常感激。但是她曾经对我造成的伤害,也是不争的事实,我没办法忘记。”讲到这里,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话,本不该说给你听,但你也老大不小了,又是个极明事理之人,我相信,你会懂得分寸的。”
这顶高帽子戴的,宁玥差点笑出声了,若不是真的与她相处这么久,摸清了她对兰贞的敌意,恐怕她真的要相信是兰贞插足了她与中山王的关系。但明明,中山王在定亲的第一天,看上的就是兰贞。中山王想定下兰贞,是老王爷不同意,才给定了郭玉。若硬说是谁插足了一段关系,那人也只能是郭玉。婚后,兰贞更是没要任何名分,无条件地追随中山王,这种刻骨铭心的爱情,郭玉敢吗?
王妃没注意到宁玥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兰贞在跟王爷以前,曾经有过一个男人。而且她跟那个男人生了孩子。她跟王爷时,已经不是处子之身,王爷到她生下小胤那年才知道真相,自此,对她充满了愤怒。但是作为主母的我,没有立刻对她落井下石,待她更甚从前。就连煜儿,也十分地孝敬她。”
“你对她好,是出于什么心态呢?是觉得她失宠了很可怜吗?”宁玥突然问。
王妃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是吧,我可怜她,对她好,作为回报,她也对我儿子好,这些,都是相辅相成的事,不是吗?”
“你是想说,她跟玄煜出去买马,只是为了讨好玄煜、讨好中山王、讨好你?您是这个意思吗?”宁玥最后一句用了敬称,听在王妃耳朵里却反倒刺刺的,不大舒服。
王妃喝了一口茶:“总之……”
宁玥打断了王妃的话:“总之是她自愿的,她自愿陪你儿子倒霉、自愿给你儿子做替死鬼,别因为她的牺牲就对你和你儿子进行道德绑架,您一定想说这个。”
王妃噎住了,她的确想过这么一段话,但绝不是要表达出这样的意思。她、她、她……
“你这孩子,听我说完!”王妃有些急了,放下茶杯,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到裙子上,她拿了帕子去擦,结果那帕子刚擦了口脂,口脂染在了裙子是,越丑了,她负起地捶了捶桌子!
“您的意思我懂了,我从没想过对您进行任何道德绑架,兰贞是自愿牺牲的,我无话可说,但兰贞的牺牲不是无偿的,她不是圣母。她救玄煜的命,玄煜代替她守护玄胤,这是临终遗言,也算是与玄煜之间的一笔交易。”
“她根本是在算计我儿子!你以为这些年,痛苦的只是小胤吗?我儿子也很痛苦!他每天都活在自责中!我从来没见他笑过!他承担的痛苦,比玄胤的少吗?”
“你儿子有什么值得她算计的?还是你觉得,你儿子的命尊贵,她的命贱?她用一条贱命换来你儿子对玄胤的庇佑,简直太划算?”宁玥气笑了,南疆皇室公主,会比玄煜命贱?这个婆婆的神逻辑,真是让她无语。
“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一来就被宁玥牵着鼻子走,还被逼着谈成了那样的局面,有些话心里想想可以,但绝不该说出来,偏偏这丫头太聪明,一绕就将他绕了进去!
王妃定了定神,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很感激兰贞对我儿子的付出,作为回报,我会好生照顾玄胤,待他如同亲生。”
这可真是一颗大甜枣。
“兰贞死得那样……屈辱,我想,为了小胤好,最好还让他知道,你觉得呢?”
宁玥笑笑没说话。
“然后王爷那边,我也希望你守口如瓶。”
说了半天,这句话才是重点!
宁玥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道:“王爷有权力知道真相,我不会一辈子瞒着他!”
那个男人,带着对兰贞的怨恨,冷落了玄胤这么多年,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了。
“马宁玥!”王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好声好气地与你说,你为什么非得与我对着干?告诉王爷,对你有什么好处?兰贞的身子已经不清白了,你还要让王爷知道她更脏吗?”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宁玥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眸光颤动,肩膀也在颤抖:“马宁玥,你打我?打脸?你是不是疯了?”
宁玥身子虚,没多大劲儿,那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如炬地看着她,道:“我没疯,我很清醒,我就是打你了,怎么了?兰贞为你儿子牺牲的是什么,你究竟明不明白?作为她表妹的你,不感恩就算了,怎么能如此……如此羞辱她?你的偏见……我一直以为你的偏见只是针对我和玄胤,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你对兰贞的偏见才真正是深到了骨子里。你口口声声说兰贞不是清白之身,兰贞给了别的男人,对于那一年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她是自愿还是遭人强迫,你查清了多少?难怪你总算得不到王爷的欢心,你这样的女人,实在是不配!”
“马宁玥!马宁玥!我是你婆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太可恶了……我们玄家真是家门不幸,居然娶了你这种媳妇!我……我要……”王妃气得浑身抖!
“你要怎样?你要给我一纸休书,把我逐出家门吗?”宁玥冷冷地问。
王妃捂住高高肿起的脸颊,恨不得撕了宁玥:“小门小户的女儿就是上不得台面!是,你是我儿子找给玄胤的,算我儿子瞎了眼!你这种恶妇,不配做我们玄家儿媳!”
蔺兰芝走到门口,正好听到那一句“恶妇,不配做我们家儿媳”,蔺兰芝的眉头就是一皱,快步进屋,抱住几近虚脱的女儿,狠狠地瞪着王妃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跑到我家来欺负我的女儿?”
王妃怒道:“蔺兰芝是吧?好好好,仔细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居然敢打婆婆?她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女儿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不是怒到极点,绝对不会动手,女儿还这么虚弱,一巴掌下去,自己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蔺兰芝看着毫无血色的女儿,心疼得一阵抽痛,才不管对方是不是王妃,冲过去揪住她对方,将她拖出了明厅:“你给我滚!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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