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见他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你该不会是梦见自己当皇帝了吧?”
玄胤含糊地应了一声。
“哦。”宁玥心中未起太大波澜,因知他是天生的帝王,不论命运的轨迹如何转变,不论南疆的形势如何严峻,他终有一日会坐上那把龙椅,除非他自己不要。这种可能性很大,因为从认识到现在,她还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想要当皇帝的心思,不过……他突然梦到了,是不是说明他对皇位终于起了念想呢?
玄胤若是知道宁玥的想法,可能会笑起来,皇位这种东西,他想都没想过,就算父王哪日真的谋朝篡位,也会是玄煜继承父王的江山,再不济还有他二哥、三哥。
“玄胤。”宁玥抱住他胳膊,小脑袋在他肩头蹭啊蹭,“你是天生的帝王。”
玄胤好笑:“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一个梦罢了,玄胤不预备将它放在心上,他曾经听人说过,梦境偶尔会折射现实的影子,可能他感受到了他父王想称帝的决心,才会梦见自己做了皇帝吧?至于那个让他心疼的女人……应该只是个巧合吧!他那么喜欢玥玥,怎么会去心疼别的女人呢?
宁玥迷迷糊糊的,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没瞧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自嘲,轻声道:“玄胤,你要是做了皇帝,会册封我为皇后吗?”
这丫头!
怎么把一个梦境当真了?
玄胤揉了揉她顶,顺着她的话道:“不册封你册封谁?”
册封你前世的皇后呀!
万一你想起她了怎么办?
万一你现你其实爱她比爱我还多怎么办?
香梨说你把她保护得很好,比玄小樱还好。
虽不愿承认,但我真的……嫉妒!
“玄胤……”宁玥搂紧了他,“你是我的。”
不管你上辈子属于谁,这辈子都是我一个人的。
玄胤感受到她的依赖,缓缓勾起了唇角,宠溺地说:“我当然是你的,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禁脔?”
“嗯!你敢移情别恋,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那个女人!然后把你做成人偶,天天都拿出来晒太阳。”她说道,粉嘟嘟的小脸认真极了。
玄胤被小变态的变态想法逗得心里毛,捏了捏她脸蛋道:“那玥玥要是背叛我了呢?”
“我怎么会背叛你?”宁玥搂紧他脖子,嘴唇贴在他俊脸上,热乎乎地朝他吹着气,“你看我那么喜欢你,恨不得把你的肉切下来吃进去。”
“变态程度升级了啊。”玄胤好笑地说完,抱着她回到床上,将她塞进早已没了热气的被窝。
宁玥觉着冷,翻身趴在了他身上。
他拉过被子盖好,搂着她准备入睡。
宁玥的小爪子在他胸口画了几个圈圈:“玄胤,我们做a吧。”
“想要?”
“嗯。”
玄胤勾唇一笑,大掌滑入她衣内,在她滑腻柔嫩的肌肤上轻轻流连:“怎么大半夜的兴致这么好?”
“我要把你榨干。”她诚实地说。
玄胤忍俊不禁,笑得肩膀都抖了起来,这幸亏是他娶了她,换做别的男人,早被她吓跑了,又变态又无耻。他解开她扣子:“就你,还想把爷榨干?”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被那句话撩拨得邪火直冒,咬住她耳朵道:“不记得怎么哭着跟爷求饶了?今天非让你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被他调教过的身子敏感得不像话,只被他轻轻一撩拨便软成了一汪春水。宁玥微喘着,软红的嘴唇贴上了他冰凉的唇瓣。
一室旖旎,缠绵至天明。
……
紫气东来,灰蓝的天际,云层缓缓打开。
清冷的街道,静悄悄的,偶有小贩与宿醉的男人走过,无一例外地,回头看向了那名撑着油纸伞的黄衣少女。油纸伞遮了容貌,只看见青丝从肩头垂下,如一匹光洁柔软的缎,其中一缕搭在举着伞柄的手上。那手,白皙精致,如玉精美,越衬得她青丝如墨。她脊背挺直,如松如竹,纤细的腰肢被嫩黄色丝带束得不堪一握,裙身修长,裙裾如长开的莲蓬,随着她莲步轻移,还仿佛隐有一丝祥云浮动。
这是一个美得散着仙气的女子。
路人看痴了。
女子拐入一个胡同,在尽头处,一间奢华的门匾下停住,叩响了大门。
“哟!哪位客官这么早呀?琼楼都还没开张呢!”荣妈妈扭着妖娆的身子拉开了大门,昨儿陪了个老相好,刚送走,不然,谁起这么早?荣妈妈心情不错,笑盈盈地看向对方,却在那一抹嫩黄色映入眼帘的一霎整个人僵住。
做了老鸨十多年,什么美人儿没见过,可几时……有如此……惊艳的?美得整个四周都萦绕着一股仙气。
皇甫燕没在意她的打量,缓缓收了伞,露出那副叹为观止的倾城容貌。
荣妈妈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甫燕清冷地说道:“客至心常热,人走茶不凉。”
荣妈妈一惊,这不是天机阁的暗号吗?这绝色美人瞧着如此面生,怎么竟然会懂这个?
虽心中诧异,荣妈妈还是低低地问道:“喝什么茶?”
“大碗茶!”
喝大碗茶的,都是做“大”生意的,所谓大生意,非指银子多少,而是见不得光,例如上回郡王妃来这边收购军用的玄铁,就是一碗大碗茶。
荣妈妈将皇甫燕迎入了内厅,倒了一杯茶给她道:“姑娘,请问你要买什么东西?”
皇甫燕没碰茶杯,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找个能做决断的人来。”
荣妈妈黑了脸:“姑娘!我荣某就是能做决断的!有什么事只管与我荣某说!”马宁玥瞧不起她就够了,好歹是玄家的郡王妃,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竟也想越过她直接进天机阁?
皇甫燕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清冽的眼神落在荣妈妈脸上,荣妈妈瞬间感到一股强悍的威压逼迫而来。
“你确定你能做决断?”皇甫燕轻飘飘地问。
荣妈妈的额头渗出了些许薄汗,骨子里,无端对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姑娘滋生了一股畏惧,说起来,对方的年纪也就比马宁玥大那么一点儿,可那种压迫人的气势,半分不输给马宁玥。荣妈妈不敢再怠慢,起身,清了清嗓子:“姑娘请随我来。”
荣妈妈带领皇甫燕从密室进入了天机阁。
天机阁的小花园内,萧肃的妻子玉阑珊正在拨弄琵琶,看见荣妈妈带了一个少女进来,眉心微微一蹙,她最先注意到的不是对方的气度和容貌,而是对方与她一样,都穿着黄色的衣裳,她不高兴。而在现撞衫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输了,心里便更不高兴了,臭着一张脸道:“荣妈妈,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天机阁带?”
别看荣妈妈年长些,可在黄衣侍者面前根本拿不起架子,荣妈妈讪讪地笑了笑,说道:“这位姑娘要喝大碗茶,我便带她进来了。”
“哼!”玉阑珊不悦地翻了个白眼。
“呀,谁惹我老婆生气啦?”萧肃笑眯眯地从房里走了出来,眸光扫过对面的荣妈妈与皇甫燕,微微眯了眯眼。
玉阑珊放下琵琶,一把揪住他耳朵,呵斥道:“怎么?还看上人家了?是不是又精虫上脑了?你这死性不改的东西!老娘伺候你还不够!还想往屋子里添几个人是吧?”
萧肃的个子只到玉阑珊的胸口,被玉阑珊拧着,像个犯错的孩子被抓了现场似的,他疼痛地抱住玉阑珊,往她胸口蹭:“老婆,我只爱你一个,我要喜欢别人,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你这又臭又硬的东西,雷都劈不烂!”玉阑珊低叱。
萧肃灿灿地笑道:“好啦老婆,有客人在,给我一点面子嘛!”
“客人还是美人?”玉阑珊挑衅的眸光扫过了一旁的皇甫燕,一瞧这丫头就是未婚,不像马宁玥名花有主,用不着她防范。
萧肃笑道:“她那么丑,比不上我老婆的一根指甲壳儿!”
“哼~”玉阑珊又哼了一声,却明显没那么生气了。
萧肃拍拍她的手:“好啦,老婆,别生气啦,在我眼里你最漂亮,别的女人都是丑八怪!去屋子里泡壶茶来吧,我口渴了。”
玉阑珊抱着琵琶去了。
萧肃给荣妈妈打了个手势,荣妈妈退下,随后,萧肃看向对面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少女,呼了口气,摊手道:“那个什么……刚刚多有冒犯,我老婆她……嗯,比较介意这些,所以请姑娘海涵。”
“无妨。”皇甫燕丝毫没放在心上,从容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将油纸伞放到石桌上,淡定地问,“敢问阁下怎么称呼?”
这是第二个没因他侏儒的外表而表露出丝毫诧异的人,第一个是马宁玥。
萧肃跳上石凳,拿起桌上的酒壶:“在下萧肃,敢问姑娘如何称呼?”顿了顿,“要喝一杯吗?”
“我不饮酒。”皇甫燕拒绝完,又说道,“我姓黄。”
“原来是黄姑娘,哎呀,黄姑娘怎么能不喝酒呢?我这儿的酒可不是市面上的白酒、烧酒,是北域那边的葡萄酒。”萧肃将酒红色液体倒入夜光杯中,轻轻地嘬了一口,舒爽一叹,“畅快!”
玉阑珊泡了一壶茶出来,夺了萧肃手里的酒杯,将茶水递到了他手上,随后,冷冷地扫了皇甫燕一眼,回房了。
萧肃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有个老婆是好事,但有时候也挺麻烦!”
皇甫燕没说话。
“好吧,看得出来你不爱听这些。”马宁玥爱听,到底是成了亲的人,兴趣点与未婚姑娘不一样。每次他讲他和玉阑珊的趣事儿,马宁玥都会听得非常认真,这个黄姑娘嘛,好像有些不耐烦哦。萧肃瘪了瘪嘴儿,直奔主题道:“黄姑娘想跟天机阁做什么生意呢?”
“查一个人。”皇甫燕说。
“哦,查谁?”萧肃喝了一口茶,问。茶的味道太古怪,他一点也不喜欢,但一扭头,见玉阑珊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又把茶一股脑儿地喝光了。
皇甫燕没在意这对夫妻的互动,诚如萧肃认为的那样,她永远不会关注这些,她拿出一个令牌。
萧肃接在手里一看:“这是……”
“南疆皇室的令牌。”皇甫燕从容淡定地说。
萧肃噎住了:“你是……南疆皇室?”
没问她为什么会有这块令牌,如此不凡的容貌与气度,除了传闻中盛产绝色尤物的皇甫家,再没别的可能了。
皇甫燕对于萧肃能认出自己并不感到诧异,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掌管四国之中最神秘庞大的组织?
“我是皇甫燕。”她直言不讳地说道。
萧肃又是一噎。
皇甫燕的名号,也许大多数西凉人不知,但天机阁常年与各国打交道,他还是听说了不少皇甫燕的事迹的,南疆第一美人,东宫长女,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南疆有个什么榜,榜是容卿,她仅次于容卿排行第二,就连大帅都屈居第三,在她之下,可见她的厉害了。
“原来是燕公主,失敬失敬。”萧肃拱了拱手。
皇甫燕不动声色收好了令牌。
萧肃神色自若地问:“不知燕公主要查什么人?”
“与夙火结盟的人。”
“夙火?”萧肃的眼神闪了闪。
皇甫燕淡道:“别装了萧大人,夙火的事,皇帝不知,天下人不知,但我不信你们天机阁不知。你们的消息要是闭塞到这种程度,不如关门算了!”
“咳咳!”萧肃清了清嗓子,好厉害的丫头!比马宁玥还不客气!唉,说来也怪,他怎么总把她跟马宁玥放一块儿比较呢?
皇甫燕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夙火在你们西凉有个内应。”
“我可能没跟燕公主提过,但是……我不是西凉人。”萧肃打断了她的话,他讨厌听人说“你们西凉”,他只是恰巧效忠了一个西凉人而已,那并不会将他也变成西凉的一份子。
皇甫燕对这个倒是没表现出太大的惊诧,接着方才的话说道:“夙火在西凉有个内应,我要找他。”
“找……他?”萧肃拉长了音调。
“是,找他。我已经看出来了,他想整垮玄家,而我,也需要从玄家得到两条命,我们的目标基本一致,如果你见到他,请将我的话如实转达。”皇甫珊不紧不慢地说。
萧肃摸了摸鼻梁:“方便问一下你想要谁的命不?”
“玄胤,马宁玥。”
萧肃摸着鼻梁的手顿了顿:“你……对付玄胤我能理解,毕竟云州一役,你输给他了,输得很惨,两万人马全军覆没,可是马宁玥又是为什么?她得罪你了?”
“她没得罪我,只是萧大人应该明白,她并不是寻常的深闺妇人,她狠起来,比夙火还毒。万一我杀了玄胤之后,她要给玄胤报仇,我还是会跟她对上,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她的语气非常平静。
这是一个冷静到可怕的女人。
萧肃暗暗在心里给出了评价,可萧肃没有立刻给出回应。
“萧大人可以考虑几天,但我时间有限,如果那个人迟迟不跟我合作,我唯有再去找别人了。”
“你这么确定那个人会跟你合作?”算是默认了那个人的存在。跟皇甫燕打交道,萧肃觉得撒谎不顶事,容易被看穿。
皇甫燕道:“他要是连夙火都看得上,就更加不会拒绝我了,我是皇室正统,除了我皇爷爷,没有谁的身份越得过我去!”
这倒是大实话,撇开实力与势力不谈,皇甫燕的身份的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南疆有皇后,可惜是继后,太子妃虽然也尊贵,到底是个媳妇儿,还不如这个嫡出的长女尊贵。
皇甫燕留下一万两银子走了。
玉阑珊出来,数着银票道:“你准备怎么办?告诉主公吗?”
萧肃陷入了纠结,老实讲,主公想成大业,的确需要一个比夙火还厉害的盟友,皇甫燕是南疆王最宠爱的孙女儿,太子都过世那么久了,还不见南疆王立储,可见在南疆王依旧十分地怀念太子。尽管皇甫燕是女儿身,不能接替太子的位子,可只要南疆王在世一日,她就一日荣宠无度。
“老婆,你听到她刚刚的条件没?”
“听到啦,弄死玄胤和马宁玥嘛!这个没什么难度嘛,主公与南疆皇室联手,还怕对付不了他们?”
萧肃没妻子这么乐观,他的面色染了一丝凝重:“你听说过司空家的事没?”
“他们家好多事,你指哪一件?”
“就是容卿、大帅和玄胤的那件。”
那一次的事,司空朔封锁了消息,外头的人并不清楚,他们却明白得很,夙火带着容卿躲进了夫人的院子,容麟冲进去把容卿救了出来,在门口遭到主公的围堵,容麟一怒之下朝主公动了攻击。但主公岂是那种坐以待毙之人?主公明明都准备射杀容麟了,这时,玄胤出现了。
然后,主公收手了。
每每想起这件事,萧肃都觉得困惑,主公不像一个心慈手软之人,更不像一个会随便放弃猎物的人,可打都没打,便由着玄胤把人带走了。
玉阑珊问:“主公是不是忌惮玄胤?”
“不知道。”萧肃看不懂主公,他可以确定,主公非常地厌恶玄家,却一次又一次地放过了玄胤,“而且撇开玄胤不谈,马宁玥也是一个棘手的对象。”
“怎么说?”玉阑珊追问。
“你知道我们终止卖给容卿的玄铁合同,一共赔了多少钱吗?”萧肃反问。
玉阑珊摇头。
萧肃比了个手势:“十万两黄金。”
“这么多?”
“但是,你猜,主公找马宁玥要了多少?”
“多少?”
“一顿饭。”
“什……什么?十万两黄金……一顿饭就抵掉?主公想烧钱也不是这样吧!是马宁玥要终止合同的,所有损失应该由她一力承担才对啊!”玉阑珊都开始肉痛了。
萧肃叹了口气:“主公烧的不是钱,是心意,他对马宁玥有一种志在必得的执念。你说,主公会舍得让皇甫燕杀掉她吗?”
玉阑珊摇头。
萧肃又道“我就在想,若是主公真的答应与皇甫燕合作,其中一个条件一定是得到马宁玥。马宁玥不死,迟早会现我们是帮凶,她随便给主公吹吹耳旁风,我们两个都死定了!”
吹耳旁风倒也罢了,想想夙火的下场,真是令人胆寒。
玉阑珊的心口涌上一股恶寒:“那你准备怎么办?不给皇甫燕和主公牵线搭桥吗?”
“桥肯定是要搭的,不能瞒着主公。”萧肃陷入了沉思。
……
宁玥睡到午后才醒,玄胤已经出门了,她半梦半醒地,听玄胤说约了几个元老谈玄家卖国罪的事,她还以为在做梦呢。
收拾了一番,宁玥去那边房中探望了容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