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玄胤与陛下相认也是你的主意?”
“正确。”耿云喝了一口茶,“不过我好像多此一举了。”
“你的确多此一举了,玄胤根本就不想拿回南疆皇室的身份。”宁玥嘲讽地说道,又问,“夙火杀我大哥,是不是也是你的意思?”
耿云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夙火本身也嫉妒容卿。”
“也?这么说,你也嫉妒我大哥了?”
宁玥捕捉关键词的能力让耿云的心里毛了毛,但他没有任何表露,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问完了?”
宁玥冷着脸道:“耿云,你对玄胤和我大哥做的事,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拭目以待,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得先与我做完这笔交易?”耿烨笑着问道。
“给我三天时间。”
“一天。”
“三天。”
“两天。”
宁玥斩钉截铁地说道:“三天。”
……
怡红院的厢房,玄胤一瞬不瞬地盯着醉香楼的动向,手按在佩剑上,只等不对劲就冲出去,尽管他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他还是保持了最高程度的警惕,因为他与容卿一样,都实在太担心宁玥。
眼见宁玥离开那个厢房,他才松开了按在佩剑上的手,剑柄上,满是汗水。
就在他也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名妖娆美艳的女子端着茶水,袅袅娉婷地走了进来。
女子穿得非常暴露,薄纱似遮非遮,白嫩的肩膀、纤细的美腿全都暴露在了玄胤的眼皮子底下。
“公子。”她妩媚地唤了一声,把茶具放在桌上,转身凑近玄胤,一股好闻道令人酥麻的香气钻入了玄胤的鼻尖。
玄胤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女子眸光一动,轻轻剥落了薄纱,光着脚,迈动令人血脉喷张的美腿,猫儿一般,优雅而神秘地走到了玄胤面前,素手摸上玄胤的胸口,轻轻一推,将玄胤推到了卧榻上。
她一步跨做到玄胤腿上,按住玄胤的肩膀,扭动水蛇腰,快被撑破抹胸的丰满在玄胤鼻尖来回晃动:“公子,一个人在房里,闷不闷啊?”
玄胤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唇角却渐渐地勾起来,一笑倾城。
女子的身子当即就软了一半,拿起玄胤的手,抚上了自己心口:“好涨,可不可以帮玉奴解开?”
玄胤抽回手,懒洋洋地搭在了靠背上,人也靠上去:“你解,我看着。”
“公子真坏!”女子娇滴滴地说着,不断扭动着腰肢,在玄胤的腿上蹭来蹭来,一边出羞人的声音,一边解开了丝带。
衣衫尽落。
她摆出了最诱人的姿势,咬住自己的手指,欲拒还迎地展现着自己妖娆的躯体。
玄胤却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
女子不由地一惊:“公子你……你怎么……”怎么没反应?
大掌抚上女子不堪一握的腰肢,玄胤邪魅而凉薄地说道:“你希望本座有什么反应?”
女子只是被他轻轻一碰,就如过电一般浑身颤栗。
“公子……啊——”
玄胤将她挥到了地上,她痛得尖叫。
玄胤脱掉被女子弄脏的外袍,丢进熏炉,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耿云站在窗前,将怡红院的那一幕尽收眼底,火苗在熏炉里跳动,也在他眸子里烈烈燃动。
宁玥上了马车,等玄胤等了半天没动静,便取出冬梅给她准备的食盒,一口糕点一口奶茶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玄胤来了,穿着素白中衣,不由纳闷:“外衣呢?”
“烧了。”
……
女子穿戴整齐,穿过街道,进入醉香楼,找到耿云,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世子。”
“如何?”耿云眸光深邃地问。
“是太监。”女子笃定地说道。
耿云蹙眉:“哦?你确定?”
“确定!奴婢的身上熏了媚香,武功再高的人都抵挡不住,而且奴婢亲身试验了,他完全没有反应。”女子的音调清冽如水。
刚刚那一幕,耿云其实也看到了,别说女子还熏了媚香,就算没熏,单单是脱光成那样坐在司空朔怀里不停撩拨,司空朔都不该如此镇定才对,除非是太监。
他曾经怀疑过,南疆王之所以捉了宁玥与司空朔的奸却还是放过他们,是因为那不是真正的司空朔,是玄胤假扮的。今天他让马宁玥独自前来,其实料到了司空朔会暗中跟着,他故意选在醉香楼,也是因为观察醉香楼最好的地点是怡红院,如此,他想检验司空朔是不是玄胤就易如反掌了。
照检验的情况来看,对方是个真太监,是司空朔,不是玄胤。
……
玄胤从怀里拿出一块千年冰龙晶,扔到桌上:“多亏了这东西,我才没着了那妖女的道。”他是正常男人,会有正常的生理反应,那妖女又是媚香又是艳舞,不是龙晶,他早就露出破绽了。
宁玥的第一反应却不是骂耿云诡计多端,而是抱住玄胤的脖子,一本正经地问道:“要是你没带龙晶呢?要是你想要了呢?你是不是就把那妖女给睡了?”
“怎么可能?”玄胤捏了捏她气呼呼的脸蛋,“要睡也是冲到醉香楼,把你睡了。”
宁玥还是不高兴。
玄胤宠溺地亲了亲她鬓角:“当初是谁出的馊主意?让我假扮司空朔的?我这不是为了圆谎吗?当我乐意看那妖女献媚?”
宁玥当然知道玄胤说的是真的,不再耍小性子了,正色道:“话说回来,耿云能猜到是你假扮司空朔,还这样试探你……心机不简单。”
玄胤轻轻一笑,挑起她精致的下颚道:“再不简单也白搭,反正他试过了,本座是如假包换的太监,以后都不可能怀疑本座了。”
说着,他低头,去轻吻怀里的妻子,却突然,宁玥身躯一震:“不好,我们中了耿云的调虎离山之计!大哥有危险!”
容卿的确遇到了危险。
就在宁玥、玄胤和容麟离开后不久,大帅府突然来了一波黑袍杀手,杀手们的额头上全都刻着猩红的血月。对于杀手的出现,容卿并不感到意外,不慌不忙地启动了幽兰院的阵法,杀手们的惨叫声在幽兰院渐次响起。整整一刻钟,杀手们想尽了办法都没能突破容卿的阵法,就在杀手们自己都快气馁的时候,十一娘出现了。
德庆公主受伤后,宫女把十一娘关进了柴房,说她冒冒失失地害公主跌倒、还划伤手指,罚她三天不许吃饭。
她饿不过,从窗户里爬了出来,出来便听说德庆公主病了,被前往幽兰院养病,她一路哭着找到了幽兰院,然后,被杀手们骗进了容卿的阵法。
阵法里,招招致命,杀手都不知死了多少,更遑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
眼看着毒箭就要刺穿十一娘的脑袋,容卿按停了机关。
“十一娘,快过来!”容卿厉喝。
“啊?过……过来?好!”十一娘吓得半死,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摔了一跤,等待她跑过封锁的空档,杀手们见缝插针地追了进来,扬起手中的宝剑,狠狠地劈向了容卿。
容麟暗骂,就知道不能走吧?每次他一走,容卿就出事!
容麟一跃而起,落在容卿身前。
他的出现,形成了压倒性的、单方面的碾压。
训练有素的杀手们变换着各种各样的攻击阵形,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容麟每一拳下去,都砸扁一个杀手的脑袋,头颅都变了形,却死活不见血。
二十名杀手,他留了一个活口。
容卿看着那张嗜血狰狞的俊脸在他面前,一点点变成温顺可爱的模样,五味杂陈,垂眸,轻轻地说道:“不是让你去跟着玥儿吗?”
“偏不!她有玄胤,生死自有玄胤照看,我只管你。”
容卿的睫羽颤了颤:“你不听话了。”
“嗯。”容麟没有否认。
就是太听话,才一次次地被某人从身边赶走,所以他以后,再也不要听话了。
……
宁玥与玄胤回了大帅府,直奔幽兰院,尸体已被秋管家清理出去,但整个院子破破烂烂的,不难看出之前打斗的痕迹。
若说耿云找人试探“司空朔”是不是玄胤,她还只是吃点小醋,这一刻,却是真的火大了,她最见不得朝她大哥下手的人,大哥是残疾,没有自保能力,要不是容麟守在暗处,只怕又遭了那伙人的毒手!
宫女扇了十一娘一巴掌:“不中用的东西!害了公主就算了,刚刚又差点害死容公子!”
十一娘泣不成声。
宁玥睨了十一娘一眼,没有说话,这次虽然是十一娘的缘故,才让那伙人得逞,可耿云的心思也实在歹毒,找她谈判、验身玄胤、刺杀大哥,一箭三雕,算计到了极致!
如果大哥真的死掉了,从博弈的角度来看,她也不可能反悔去把耿家主杀掉,因为耿家主一死,德庆公主的命也就失去了价值。
已经失去大哥,难道还要赔上一个无辜的公主?赔上他们这些使臣的命?
这是蠢人才会去干的事。
耿云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在大帅府行刺。他甚至连大哥会派容麟去保护她都算到了,可惜他算漏了容麟。
他以为容麟会对大哥言听计从,没想到容麟学会了说不。
但是尽管大哥有惊无险,宁玥还是无法原谅耿云的阴险,这个代价,她今晚,就要找耿云讨要回来!
……
地牢,宣王正在审问耿家主,狱卒禀报道:“殿下,大帅与胤郡王妃求见。”
宣王点头:“快请!”
宣王难得捡到大帅府这块金子,自然得好生礼贤下士了,他亲自在牢门口迎接二人,笑着打了招呼:“这么晚了,大帅与郡王妃还没歇息吗?”
这话,说的好像她与容麟睡一张床似的,宁玥笑了笑,没什么心情开玩笑,只道:“我听说殿下审问耿家主遇到了一些困难,特地来个殿下排忧解难。”
宣王扫了一眼宁玥身旁的容麟,脑海里飞速地旋转,容麟是南疆第一将军,声名更在瞿老之上,却素来只听容卿一人的话,容卿让他打仗,他便去打仗;容卿让他去剿匪,他便去剿匪;甚至容卿回了西凉,他也跟着,快成半个西凉人。郡王妃是容卿的妹妹,她的话,应该……也代表了大帅的意思吧?容麟懒散地望着天,更坚定了宣王心底的猜测。
宣王笑道:“的确是有些困难,用刑都撬不开他的嘴。”
“那是因为殿下没用对刑。”
宣王一愣:“嗯?”他用的可都是宫里最难挨的酷刑,还有更厉害的不成?
宁玥微微一笑,说道:“殿下信任我的话,请先回府歇息,我亲自审问他,保证让他认罪。”
宣王的眼珠动了动:“好。”
反正有大帅在,应该也会生什么大事,他带着心腹回了府。
地牢还剩不少狱卒,不过与容麟相比,自然都算不得什么。
容麟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要不要我上?还是你亲自来?”
“当然我亲自来,我喜欢亲自报仇的感觉。”宁玥慢悠悠地说着,拿起火钳,夹了一块烙铁,走向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地耿家主,“耿家主,你还认识我吗?”
耿家主狼狈不堪地抬起头,太虚弱的缘故,眼神都带着一种迷离的色彩:“马……马宁……玥……”
宁玥莞尔一笑:“很好,脑子还是清醒的,那我就让死个明白。”
死?
听到这个字眼,地牢的狱卒纷纷瞪大了眼睛。
耿家主不屑一笑:“你不敢杀我的,马宁玥,德庆公主还在我儿子手上,我死了,她也会没命。”
宁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在牢里,怎么会知道德庆公主的事?这里,有内奸吧?”
耿家主的身子猛地颤了一下!
“宣王都清理了多少遍,还没清走你们的内奸,要我说什么好呢?你们耿家,真是无孔不入。不过这样才好,因为这正是我需要的。”宁玥在他耳畔,轻轻地说。
耿家主的脊背漫过一层恶寒:“马宁玥!你到底想什么?”
“想干什么?”宁玥轻飘飘地笑了,慢慢抬高了音量,不算很大,但仔细听,也不难听见,“你真以为我多么在乎德庆公主的生死吗?我本来不想滥杀无辜的,可是为什么你儿子要朝我大哥下手?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恨欺负我大哥的人?夙火是怎么死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哦,不对,你是知道的,是烛龙掐死了他的同命蛊,把他从折磨中解救了出来。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折磨他的?”
“你……咳咳……”耿家主一个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牵扯到身体的伤口,钻心地疼痛。
“我在房间,放了很多镜子,头上是,底下是,周围也是,我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被手下侵犯,一个接一个,日复一日,这是他欺负我大哥付出的代价。”
耿家主的胸口堵上了一块巨石,他知道这个丫头不简单,却没料到她如此变态!
“你也别不信,你们耿家的血卫,说的好听,永远不会背叛主子,可是我略施手段,他们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会忘记。别,别露出这种表情,我不会让你迷迷糊糊地认罪的,那样有什么意思?你认罪不认罪,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你儿子伤害我大哥,我得替我大哥找回场子,瞧你细皮嫩肉的,味道应该还不错吧?你说,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能割几刀?”
宁玥说着,丢下了手里的烙铁,拿起一把小刀,在耿家主的肩膀剜了一块血肉。
狱卒们全都吓傻了。
耿家主疼得浑身颤抖:“马宁玥!你……你杀了我……德庆就没命了……”
“我说过,我不在乎她的命。”
“司空朔……会死……皇帝……会降罪他……他是使臣……还有你跟你大哥……你们两个也是……”
“你傻吗?选择性失忆了吗?不记得司空朔是南疆王的外孙?我们呐,再也不回西凉了,以后就在南疆定居,看西凉皇帝能把我们怎么样!”
司空朔、玄胤、马宁玥、容卿,每一个都是南疆王愿意收留的人。耿家主的面色唰的一下变了:“你……你……你父母还在西凉……玄胤的父母也在……你们……你们会连累他们的……”
“我不会偷偷地把他们接过来吗?”
“你……”直觉告诉他,马宁玥在说大话!马宁玥如果真的能够舍弃西凉的父母,司空朔也真的能够舍弃西凉的权势,那么在德庆公主被毒害的最初,就不会答应耿云的谈判,“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你呀,耿家主。”宁玥又拿起了匕,在他胸膛比划,“我猜猜看,五十刀差不多,天亮一定送你去见佛祖!”
走廊尽头,一个黑漆漆的小身影悄然退出地牢,飞一般地奔向了耿家。
“四公子!四公子!小六儿来了!”丫鬟在房外禀报,声音非常急切。
耿怀放下手里的信函,在后门见到了小六儿,小六儿是他安插在地牢的内线,这几天,都是通过小六儿,他才得知了牢中的具体事宜。
“怎么了?是不是宣王又想什么刑罚了?”他皱眉问。
小六儿摇头:“不是宣王!宣王走了,是胤郡王妃!她……她……她要杀了家主!”
“怎么可能?”耿怀脸色大变:“她不怕大哥杀了德庆公主吗?她是不是疯了?”
小六儿着急地说道:“小的都听清楚了,她说她不怕!她还说大不了以后不回西凉了,反正南疆王愿意收留她们!还说,她的父母……也能悄悄地接来咱们南疆!总之……她这回是铁了心要给咱们一个教训!”
“为什么要给咱们教训?为了德庆公主吗?又没把德庆怎么着!”
“不是德庆公主!是……是容公子,世子爷他……派人去刺杀容公子了!”
“还有这事?”耿怀气不打一处来,“大哥真是糊涂!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么能去刺杀容卿呢?容卿是马宁玥的命根子,他难道看不出来吗?哎呀!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小六子道:“四公子,您赶紧想点法子把家主救出来吧,我瞧马宁玥是下了狠心,要把家主折磨死啊!天亮……天亮您就得给家主收尸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地牢!有情况再来向我禀报,我先去找三哥想想办法!”
直接找耿云,他是不敢的,这大概是庶子与嫡子的区别,任父亲再器重他,始终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与耿云相处,多少缺点底气。他找到了已经睡下的耿昕:“三哥!三哥你快醒醒!”
“怎么了,四弟?有事吗?这么晚了……”耿昕打了个呵欠。
耿怀正色道:“父亲快死了!”
“什么?”耿昕惊得从床上跳了下来,双目如炬地看着他,“宣王那个王八羔子,又折磨父亲了?”
“不是宣王……”耿怀把小六子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三哥,马宁玥是彻底被激怒了,理智全无,什么都不管,只想杀了父亲泄愤!还有容麟,他也在!”
“这……这可棘手了。”耿昕在屋子里跺了一圈,“走,我们去找大哥!”
公主府,耿云正在房内与皇甫颖下棋,轩窗敞开,窗外的红豆树散着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他落下一枚白子:“夫人输了。”
皇甫颖淡淡地嗯了一声:“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好计较的,我困了,先歇息了,你也回吧。”
“夫人不留我在房中过夜吗?”他微笑着问。
“我这几天不太舒服。”皇甫颖解释道:“抱歉。”
“无碍。”他握住皇甫颖的素手,“我们是一辈子的夫妻,来日方长,你总该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皇甫颖慢慢地抽回手,站起身,进了内室。
望着她有些冷漠的背影,耿云的笑容凝在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