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街道,行人寥寥,一辆奢华的黄金大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被太阳灼烧得景致都扭曲的街面上,许是天太热的缘故,摆摊的人少,逛街的更少,马车畅通无阻,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家书斋,外表看去并没有任何奇特之处,比它奢华、比它大的书斋比比皆是,还不必跑这么远。
教主大人忍不住嘟哝道:“干嘛总这里来买书?你要什么书姬家没有?用得着花钱上外面买吗?”
虽然他很享受陪她闲逛的过程,但闷在马车里真的热得人抓狂啊!还不如找个凉快的地方,好好地纳纳凉呢!
傅雪烟说道:“说了不让你跟来。”
教主噎住,哑然了半晌,鼻子哼哼道:“我那还不是怕你哥哥又跑来抓你吗?上次要不是我,你已经被他抓走了!”
傅雪烟不与他争辩了,带着秀琴下了马车。
教主大人紧跟着也下了马车,大摇大摆地跟在傅雪烟身后,大有如影随形的架势,傅雪烟顿住了步子,睫羽微微地颤了颤,回头对他说道:“这条街上是不是有个卖栗子糕的?”
“有吗?没见过啊……”教主大人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眸子,“你要吃栗子糕?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找。”
傅雪烟点点头,教主大人即刻转身去了。
车夫看着自家少爷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奔走,简直都要心疼了,心道说你傻你还真傻,没见我坐在这儿吗?不晓得让我去买?
主仆二人进了屋。
傅雪烟走到柜台前,掌柜的依旧懒懒散散地翻看着什么书,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来了人他也没抬眼打声招呼,一直到傅雪烟将一张写着书名的白纸放到了他的面前,他才蓦地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傅雪烟一眼。
傅雪烟问道:“你们店里可有这本书?”
掌柜神色肃然道:“有,姑娘是要手抄本还是拓印的?”
“手抄本。”傅雪烟道。
掌柜定定地看着她道:“文人秀才的,还是书法大家的?”
“书法大家的。”傅雪烟道。
掌柜道:“价钱不菲。”
傅雪烟从宽袖中拿出荷包:“黄金万两,不如凝萃一方。”
掌柜打开荷包瞧了瞧,眸光一动道:“姑娘请随我来。”
傅雪烟与掌柜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典雅别致的厢房,掌柜去了另一个房间,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手抄本,他将书放到傅雪烟的桌上,什么也没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秀琴合上门。
傅雪烟翻开手抄本,里头躺着一页书签,傅雪烟拿起书签一看,眉心微蹙。
秀琴走了过来,小声问:“写的什么?”
“见面。”傅雪烟素手一握,用内劲将书签震成了粉末。
“现在吗?”秀琴问。
傅雪烟淡淡地嗯了一声。
秀琴苦恼地说道:“姬二少爷还在给你买栗子糕呢,万一他来了现你不在怎么办?”
傅雪烟道:“你拖住他。”
秀琴一想到那家伙难缠的尿性,真后悔今天与他一块儿出来了,早知道各走各的,多应付多少事了。
傅雪烟悄无声息地自后门出了书斋。
不巧,教主大人满大街问栗子糕,当街没问道,便穿过巷子来到了一条还算热闹的胡同,胡同里有不少摊贩与商铺,全都是卖小零嘴儿的,他挨个问了过去,问到尽头时总算是买到了,他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便一口气把人家一箩筐全部买下了!
一抬眸,看见傅雪烟从一扇门里走了出来,他朝她挥了挥手,她没看见他,他正要叫她,这时,一辆装着橘子的小推车迎面走了过来:“让一让!让一让!”
教主大人赶忙让到了一旁,待到小推车走过时,那边已经没有傅雪烟的影子了。
“奇怪,去哪儿了?”教主大人古怪地蹙了蹙眉,朝着傅雪烟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那扇门应该是书斋的后门,后门的正对面有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教主大人寻思了一会儿,迈步进了巷子,至巷口时他左右张望了一番,在右侧看见了傅雪烟的身影,他张嘴:“母……”
话未说完,傅雪烟进了一家店铺,店铺上方,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寿”字,下方摆着几个花里胡哨的花圈,这分明是一家花圈寿衣店,更奇怪了,她去这种铺子做什么?
教主大人抱着一箩筐沉甸甸的栗子糕,大摇大摆地进铺子。
铺子的后院,一间茶房中,傅雪烟与一名身着灰袍的男子席地而坐,二人中间放着一张一尺高的小几,小几上一壶凉茶、几盘点心与瓜果,种类不多,但胜在精致。
灰袍男子给自己与傅雪烟倒了茶:“怎么这么晚?”
傅雪烟淡道:“不方便出来,耽搁了一会儿。”
灰袍男子道:“秦冰宇已经死了,不知道他到底说了多少,姬冥修那边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傅雪烟回答得很快。
灰袍男子不由地看了她一眼:“一点异常都没有?”
傅雪烟神色不变道:“没有,昨晚一起吃了饭,他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没问你什么?”灰袍男子问。
“没有。”傅雪烟道。
灰袍男子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傅雪烟垂眸道:“他知道慕王府了,还有,王府的巫师被他抓了。他让慕世子准备十万两赎金,今日交易。”
灰袍男子道:“交易的结果我自会查探,你别在姬家乱打听,以免露出马脚来。”
“我知道。”傅雪烟喝了一口茶。
灰袍男子张嘴,还想说什么,房门唰的一下被人梭开了,教主大人那张戴着玉质面具的俊脸毫无预兆地呈现在了二人面前,灰袍男子与傅雪烟的脸色俱是一变,灰袍男子按住了桌下的剑柄。
傅雪烟的眸光落在他握剑的手上。
教主大人不悦地看了一眼灰袍男子道:“他谁呀?你干嘛和他坐在一起喝茶?”
傅雪烟语塞。
教主大人想到了什么,眸子一瞪,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他是你大哥派来抓你回去的!”
傅雪烟:“他……”
教主大人将手中的一箩筐栗子糕狠狠放在地上,傅雪烟看着几乎被烈日烤得融化的糕点,眸中一阵波动,教主大人迈步进了屋,抓起傅雪烟来,将她挡在自己身后,目光凛凛地看着地上的灰袍男子,毫不客气地道:“我警告你啊,这是京城,不是你们夜罗,你是要敢乱来,我叫我大哥收拾你!我大哥是谁你知道吗?当今丞相,皇亲国戚,不怕死的你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京城!”
灰袍男子眯了眯眼,一把抽出桌底的宝剑,傅雪烟眉心一蹙,一记手刀劈晕了教主大人,随手抱着教主大人一转,避开了灰袍男子的剑。
灰袍男子厉声道:“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傅雪烟反问,咬重了那个你字。
灰袍男子道:“他撞破了不该撞破的事,不能留着他,否则我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傅雪烟道:“他什么都没听见。”
灰袍男子冷声道:“他是没听见,可他看见了。”
傅雪烟语气清冷道:“看见了又怎样?他以为你慕秋阳派来的!”
灰袍男子嗤笑了一声:“他以为?他以为有用吗?你觉得他把今天看见的事告诉姬冥修,姬冥修会猜不出你在做什么吗?你当姬冥修和他弟弟一样蠢?”
傅雪烟正色道:“他不会说的。”
“你怎么能确定?”灰袍男子俨然不信。
傅雪烟神色平静地说道:“我自有办法。”
“真是抱歉了,未来的王后,别的事我就依你了,但这个人,不能留。”灰袍男子扬起手中宝剑朝教主大人的心口刺了过来
傅雪烟抱着他施展轻功一退,退到了墙边:“他是姬冥修的弟弟,你杀了他,姬冥修很快就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你我暴露得更快!”
灰袍男子扑了个空,面色越阴冷:“更快的是他回去告诉姬冥修你今天在寿衣店见了个男人,姬冥修晚上就会把你抓起来!”
傅雪烟本就不是话多的性子,最不耐与人争辩,冷冷地看了灰袍一眼:“我懒得与你说。”
言罢,抱着教主大人朝外走去。
灰袍男子冷声道:“你可以走,把人留下。”
傅雪烟一脸冷漠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灰袍男子咬牙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刀剑无眼!”
傅雪烟头也不回地回了屋子,灰袍男子一道凌厉的剑气劈来,傅雪烟将教主大人推到了墙角,剑气贴着她的身子一擦而过,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瞬冻住了,她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眸中闪过一丝杀意,灰袍男子仍不罢休,抡剑砍向歪在墙角的教主大人,傅雪烟拔出袖中的匕,运足内力,射向了灰袍男子。
灰袍男子只觉一股强大的内劲,夹杂着烈日一般的威压,兜头兜脸朝他袭来。
他及时收了招式,挥剑砍向匕,他手中的宝剑乃夜罗第一铸剑师所造,削铁如泥,区区一把匕根本不在话下,他心中这样自信地想着,却不料宝剑碰上匕的一霎,不仅没将匕斩断,反而被匕砍成了两半,匕像是捅破了一个纸窗子似的,力道没有丝毫地削弱,朝着他心口一击而来!
他被狠狠地刺中了,巨大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掀翻在了地上,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断剑,又低头看了看染着血的匕,想说什么,嘴里却吐出大量的鲜血。
“它就是焚天。”
乔薇:“你拿着防身吧,我还有别的匕。”
灰袍男子狠狠一怔,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个东西真的会出现在傅雪烟的手里,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摸向插在心口的匕,然而快要碰到的一霎,被傅雪烟拔了出来。
傅雪烟用帕子擦拭将匕干净,插回了刀鞘,随后她将教主大人抱了起来,在灰袍男子惊恐的注视下,带着教主大人离开了。
秀琴赶到现场时,傅雪烟刚走到院子,而灰袍男子已经闭上了眼,秀琴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与脉搏,惊吓地抽回了手:“小姐……你把他杀了?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重蹈公主的覆辙吗?”
傅雪烟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出了寿衣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