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春山就把原委讲了讲。
原来普通百姓对于官府下派的徭役是极为抗拒的,徭役又分好几种,好点的就是帮官府干干杂活,修城墙修路修河堤,有时候就在县内修,远一点可能被征调到别处,那就辛苦了。
差一点的就是当民壮,因为民壮干的活一般都挺危险。
最差的就是兵役,那是要打仗,十去九不回。
一般逢着征兵役的时候,到处都是哭声。
民兵虽不是兵役,却是属重役之一,关键是没人愿意干,你想想当民壮多危险,押送税银指不定哪会儿丢命,在县里负责巡夜防火防盗,指不定碰上什么土匪火灾啥的,更不用说去当民兵,指不定哪会儿就跟倭寇打上了。
普通老百姓都怕事,所以别看壮班人多,其实里面有一大半都是花了钱,请那些不怕危险的人来替差。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官府一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官府只管征够人数,不管你什么朋充法,亲充法。
可想而知,薄春山去下面征民兵会有多难。
尤其今年的役各地也都完成了,突然征民兵这是属于额外的役,当地百姓可干可不干的事。也是薄春山第一次干这种活,还没学会置若罔顾不管百姓死活,所以进展极度缓慢。
他连着跑了好几天,也就征来了几个,还都是当地里正怕惹事,抓人头抓出来的。
“以前有没有类似的例子,都是怎么办的?”
薄春山苦笑:“定波县好多年都没征民兵了。”
这事他不是没查过,无旧例可循。
“衙门没派人协助你?你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差事,应该会派人指点你一二。”
还真没有,按理说应该是有,可兵房属郑主簿所管,如今这个局面,薄春山猜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穿小鞋。
人也不搭理你,反正这差事你干着,干不好到时候就有人说话了。
“其实这事也不难,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人干那是因为能拿到的银子不足以他们去冒险。你想,官府只管征役,一文钱不花,来充役的人要么是轮到自己,家里又实在穷,拿不出银子请人充,要么就是觉得一份银子太少,犯不着冒这个险。”
顾玉汝缓缓与他分析:“虽然目前定波县平静,但明州府下不平静的地方太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倭寇闹到定波来,等到那时候,定波附近没有卫所,只能指望县衙或者民兵,考虑到这个,如果不是利益足够,是没人愿意冒这个风险的。”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得银子。”薄春山给她画下总结。
顾玉汝点点头,又道:“其实你征民兵,并不一定要局限在乡下。乡下的百姓见的市面少,抓个贼还得叫人一起充胆子,这种人反而不易训练,你既然打算动纂风镇来给自己博个头彩,就该找那些能迅速出成效的人,最好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之辈。”
说着,她顿了顿,笑着看着他:“薄春山,你是不是捕快当久了,忘了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地痞?好啊,顾玉汝,你敢翻我旧账!”
他头一转,埋在她腿上脸就是一顿乱蹭,一边蹭一边去挠她痒。
“别闹,别闹,我在给你梳头发,而且这是在说正经事。”
“我怎么不是在跟你说正事?”不知何时,他已经把人掀翻在床上了,他把她手里的梳子拿过来,扔在一旁,居高临下地威胁着她,“你觉得我不是说正经事?”
“那我又不是嘲讽你,你恼什么?!”她红着脸,喘着气儿道。
“我恼什么?你哪儿看我恼了,我是高兴!”他确实很高兴,两眼放光,在她脸上亲了几口,“顾玉汝,我怎么才发现你挺聪明的。”
“你第一天发现我聪明?”
“不,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又发现你更聪明了一点。”他也不闹她了,往旁边重重一躺,兴奋地说给她听。
“你还别说,我还真被他们征役给局限了,我找些胆小怕事的乡民能干什么?是杀鸡呀还是宰牛,就得找那些胆大妄为,为了银子什么都敢干的人。这种人我认识挺多,平时喝酒喝上头了,捞起刀子就敢跟人干仗,难管是难管了点,但也不是压不住他们。”
“物尽其用,先把目前的难关度过去,要抓紧点,因为我不知什么时候那事就会来。”
“你的意思是,你那梦里闯城的倭寇,并不一定是从纂风镇来的?”
“我也不知道,可眼下局势,到处都乱,谁知道会从哪里来。”
而她前世,其实是了解不到这些的事情,那时她作为一个内宅妇人,只操心自己的事,谁会关心倭寇什么的,所以她的记忆还真帮不了她什么。
之所以会重视纂风镇,是因为记忆里齐永宁和齐彦说的那几句,也是因为这地方可能会成为一个入口。
可经过这么多事,顾玉汝也算发现了,记忆里的事不一定会发生,因为局势无时不刻都在变化,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到后续的发展,但当大势所趋之际,小事其实是影响不了什么的。
寇乱就是大势,谁也不敢说,堵住了这个口子,倭寇就不会从别的口子进来。
“我哥那边一时半会不一定有成效,毕竟还顾忌着纂风镇,一切都要以稳妥为前提,所以那批货近期不一定能脱手出去。你既打算找那些大户,就该把这事早日提上日程,不过大户的银子可不好割,你得提前有心理准备才是。”
“我有心理准备……”薄春山嘴里含糊道。
顾玉汝这才反应过来:“你在做什么?”
这蠢问题问的。
“我在忙,顾玉汝我们忙完再说。”
他一把将她拉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