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道明,不下乃兄啊……”
北魏中军的帅帐中,一名老将,坐在帅位之上,喟然一叹。
而他身前的帅按上,一连串的伤亡文书,触目惊心。
“大帅,我军困坐广阳,已近半月,再拖下去,不仅是士卒伤亡的问题,还有陛下此战的谋划,恐怕都会落空。还请大帅早做决断!”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中年大将猛然起身道。
“将军有何高见。”
北魏中军主帅达奚斤,素来号称机智敏捷,有见识气度,而且资历极深,却不知今日为何对麾下大将颇为冷淡。
帐中诸将,唯有几人是达奚斤的亲信,才稍微知晓一二。
此次北征幽州,乃是魏帝撇开司徒崔浩,一意推行的战役,因而从一开始,便定下了速攻速破的基调。
虽然魏帝一早便定下了达奚斤作为主帅的事实,然而在具体实施行动时,龙骧将军步六孤俟却与达奚斤有所争执。
达奚斤主张趁着北燕毫无防备,简选精锐沿海突进,先夺泉州(是泉州,没有打错,我也是查了《汉书地理志》才确定我没看错的,东汉时隶属渔阳郡),再破安次,轻装急进,直抵蓟县;而后续大军从两翼铺展开来,一路东走雍奴,防止渔阳郡援军,一路西走方城,防止涿郡援军,缓缓跟进。
然而步六孤俟却觉得,这般冒进不仅危险,而且格局太小,不似大国临小国,反倒似小国袭大国。
步六孤俟认为,虽然泉州由于临海,防备程度确实会比范阳低上很多,但也正因如此,震慑之力反倒不如。而直袭范阳后,可以顺势拿下涿郡全郡,与后方连成一片,在达到奇袭效果的同时,也能彰显魏国的大国气势。
最终的结果,无需多言。
也正是这个结果,让达奚斤这样的老臣宿将,暗中引以为耻:身为主帅,谋略却被否定;而真正战术的策划者,结局又如此成功,既然如此,要自己这主帅又有何用?
但步六孤俟却并不明白其中关节,只是冷静建言道:“如今广阳急切难下,但以斥候的消息,北燕其他郡县,听闻我大魏天军驾临,无不惶恐惧怖。以末将之见,不如留下一军与慕容道明对峙,而以主力大军东取安次,再行北上。如此,若慕容道明欲东救,则广阳必失;若不救,则乘势北上,亦可直抵蓟县。”
步六孤俟话语刚毕,座下诸将不由纷纷点头。
倒也不是他们真的都对这条计策有多么欣赏,而是连日强攻,却又都无所获,这般压抑至极的惨重伤亡,对于士卒来说是噩梦,对于将领来说,也是不愿遇到的情景。
若真能如步六孤俟所说,避实就虚,轻取敌国,谁又想在这里死磕呢?
“哼!”
达奚斤一声冷哼,帐中的气氛顿时凝重。
“早取安次,又何必在这广阳城下,虚耗我大魏上万男儿的性命!”
达奚斤这话一出,原本还不太了解情况的将领们,顿时纷纷顿悟,连忙低头不语。
而步六孤俟更是一脸震惊:“大帅,末将……”
“好了。”
达奚斤武断的一挥手,对于自己没能忍住这口气,也是有些懊悔。但身为主帅,尤其是这么一个沉浮大魏军政两界多年的老臣,这个面子,无论如何是要撑下去的。
“将军之言,也在其理。但如此一来一去,即便顺利,也要再多上半月有余。稍有阻碍,恐怕更是耗时日久,那才是深负陛下重望。”
“大帅!”
步六孤俟也不顾达奚斤究竟有着何等怨念,急切道:“广阳城铜墙铁壁,绝非一朝一夕可下,更不要说士卒伤亡,辎重粮草……”
“本帅随先帝征战,如今又为陛下尽忠,半辈子的军旅战阵,这些道理,你当本帅不知?”
达奚斤冷眼看去。
“将军方才的提议,确实有些意思,本帅也是打算采纳一些的,将军又何必着急?范阳第一功,已是陛下钦点的头功,将军就不能再让点出来吗?”
不等步六孤俟紫红着一张脸准备辩解,达奚斤又是一挥手:“东取安次,本帅允了,便由将军带队。但取安次之军,却是偏师,只不过一路声势需要做足,要让慕容道明误以为本帅真打算绕到北上。同时明日起,攻城照旧,但无需死攻,让广阳兵卒也随之懈怠;营中灯火炊具,一律减半以示敌,无事兵卒,皆待在帐中不得聚众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