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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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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请魂便是将要诅咒之人的气息请到那人偶内,只有这样巫蛊之术才会奏效。常用的法子,是拿被诅咒者身上的衣物料子做法烧毁,将灰烬埋于地下,是以,若国公爷想查这巫蛊之术,不如翻翻各院子的地下,看有没有烧过的灰烬。”

容璟一直没有开口,可他威慑力非同一般,只坐在那便如同门神一般,乔氏说话时好几次看他脸色,生怕惹怒这位上位者。乔氏甚至有些同情她家顾大人了,顾大人日日上朝对着容璟这般喜怒不显的上位者,说话做事该有多难。

容璟闻言,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挥手吩咐:“梁十一,搜!”

梁十一领命下去,容璟的手下便冲进各院开始搜了下来,之前府中的护院搜索时,众人还能保持冷静,如今国公爷的手下亲自出马,众人可就没那般淡定了。这些精锐部队身着玄色劲装,各个冷面威严,身怀武功,又是跟着容璟出生入死过的,一出马便给众人带来极大的压力。他们办事也非护院可比,很快便从院外的槐树下搜到了灰烬。

梁十一将那些灰烬放置于托盘内端上来,宋朝夕看向那些灰烬,莫名觉得眼熟,有些纸烧完,纸上的字迹还会留在灰烬上,而这些布料虽则烧成了灰,却还是隐约可以看出上头的纹绣路子,这种纹绣很特别,以至于宋朝夕一眼便瞧出来了。

“国公夫人可曾认识这些布料?”乔氏走上前问。

宋朝夕点了点头,朝容璟看了一眼,容璟回看她,“如何?”

“这确实是我穿过的料子,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扬州有一家绣庄的绣法十分独特,是近乎失传的秘技,绣庄绣娘所绣的衣物制品千金难求,亦很少对外售卖,因着我姑母对那家人有恩,绣庄的老板娘向来会优先替我做衣裳,我从扬州来时便带了几件衣裳过来。出嫁时我把这些衣物都放于我娘家的院子里,原想着过些时日回去取,却一直忘记了。”

乔氏的目的也在于此,她没法证明素心是无辜的,可宋朝夕穿戴的衣物料子也不是谁都可以拿到的,顺着这条线找下去必然有所发现,不曾想,竟真让她撞到了。

“国公爷,老夫人,永春侯府虽不是什么龙门虎穴,可素心一个姨娘想要从永春侯府取出国公夫人穿戴过的衣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容璟注视着宋朝夕,“你没有记错?”

“绝对没有记错,这种图案我还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是扬州独有的,素心姨娘确实不可能从我娘家偷来这些衣料。”

乔氏疑惑:“真是奇怪,永春侯府的东西是怎么来国公府的?永春侯府可是夫人的娘家,不可能针对夫人才对。”

这话说完,容恒的神色明显变了,他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下,无声注视着屋里。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东西是哪来的。素心当然不可能从永春侯府偷来宋朝夕的衣料,可顾颜可以,顾颜是永春侯府嫡次女,是宋朝夕的亲妹妹,沈氏知道顾颜的身份,想从永春侯府取宋朝夕的衣料,对顾颜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为了对付宋朝夕和素心?她若是为了陷害,为何要以伤害腹中胎儿为代价?容恒心中隐隐有了答案,那答案呼之欲出,可他难以相信。他和顾颜关系不如从前,可顾颜还是他印象中那个羸弱单纯的少女。

宋朝夕面含讥诮地瞥了容恒一眼,容恒心头一动,忽而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他们的对视看在容璟眼中便是无声胜有声的默契了。

他眼眸沉得能滴水,虽则隐忍不发,心头却并不如表现得那般平静。

他高估自己的自制力了,方才那一刻,他几乎就要掐住她的胳膊质问,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别的男人。

容璟阖了阖眼,压下心头近乎破体而出的情绪。

挥斥了下人,宋朝夕让青竹呈上来一个碗,碗里头是一些煎药后残留的药渣,这些药渣家家户户喝药时都会留下,乔氏满脸疑惑,她也不算是局外人,毕竟顾颜和素心都来自嘉庆侯府。宋朝夕便也没隐瞒,她指着那些药渣对容恒道:“世子爷,可知这是什么药?”

容恒微微愣神,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是一些药渣,又能说明什么呢?

“请母亲赐教。”

乔氏看了看,也没看出名头来,宋朝夕要笑不笑:“这是药渣,从残留物看分别是白术、黄芩、杜仲、陈皮、香附子、熟地黄,世子爷可知这些药渣是做什么用的?”

容恒已经隐隐猜到了,可他说不出口。

宋朝夕继续说:“这些药物用途广泛,但是所有药物加在一起,其实是个很有名的保胎丸药方。”

保胎?老夫人眉头紧蹙,府中需要保胎的人便只有顾颜和宋朝夕,而宋朝夕刚把完脉,胎儿康健,自然用不到这些药,排除她便只有另一位了,可她从未听过顾颜需要保胎,若顾颜胎儿不妙为何不告知府中,好替她请医术高明的太医来?不告诉府中便只有一种可能——顾颜早知道胎儿保不住,是以借机嫁祸于别人,一举多得。

若真这样,顾颜这心思千回百转,便已经不是老夫人印象中那个柔弱的世子夫人了。

而国公府也绝对容不下这样一个人。

乔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一直看不惯顾颜,当下冷笑:“我就说她没有表面上看得那般单纯,好好的世子夫人当腻了,竟然做这种腌臜事!这样的女人怎配做地位高贵的世子夫人!我嘉庆侯府绝不留这种没有德行的女子给国公府添堵,就请世子爷直接休了她,让我带这个没有妇德的庶女回嘉庆侯府闭门思过,以后再也不上门给国公府添堵。”

众人都盯着他,容恒紧了紧手,他知道如果让顾颜跟乔氏回去,一定会下场凄惨,顾颜虽则做了错事,可她到底是他爱过的人,如今她刚没了孩子,若这样休了她,到底有负于她。

容恒沉默片刻,最终躬身道:“既然她嫁给了我,就是我们国公府的人,她做了错事,便让我们国公府来处置吧!”

乔氏冷眼看向屋里,顾颜就是横在她和顾大人之间的一根刺,她早就看这庶女不顺眼,顾颜主动出手对付素心,没曾想却给了她机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留一个德行有亏的世子夫人?更何况本朝对巫蛊术处罚甚严,若是传出去,轻则流放,重则杖毙,国公府是不可能留着这样一个人的,顾颜就算留在国公府,也再翻不起花样来了。

素心眼泪还未干,她惊魂甫定,心头七上八下的,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反转得这么快,方才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现在,要死的人似乎不是她了。走出院子,素心拉着乔氏有些紧张道:“我真的没事了吗?”

乔氏望着顾颜里屋的方向嗤笑:“你当然没事,以后你就安心留在国公府做你的妾室,切记以后好好孝顺你婆婆,你一个妾室没有尊贵的地位,若能伺候好婆婆,她一定会给你几分体面的,以后你在国公府的日子好不好过,便由她决定了。”

素心听话地点点头。

顾颜刚小产,精神不好便昏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乔氏的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乔氏怎么来了?”

琳琅方才偷偷听外头的讲话,早已把事情听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世子爷就在外头,她根本不敢告诉顾颜,只紧张地搓着手,“应该是听说世子夫人小产,来看夫人的。”

顾颜觉得有哪里不对,乔氏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要说她有什么怕的人,除了乔氏也没有别人了。真实后悔做那个顾大人的庶女,从前不知道庶女这般难熬,当了别人的庶女才知道,嫡母不仅在娘家拿捏你,等你嫁到了婆家,嫡母有的是拿捏你的法子。

素心可是嘉庆侯府的表小姐,乔氏一向很宠爱她,顾颜总有不好的预感。

虽则是下午,可屋内光线昏暗,容恒进来时,顾颜总觉得他面色有些沉。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同处一屋了,顾颜此时看到他,莫名心头酸涩。她的孩子没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头很不好过,虽然那个孩子注定保不住,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哭。为什么宋朝夕有孩子且一怀就是两个,而她想要个孩子却那么难呢?

薛神医说,在她那个年代的话本里,用小产污蔑对方,是很流行的法子,而且很难失败。

她也没法子了,反正孩子保不住,她不如趁机除去素心和宋朝夕。借素心的手下毒,她和宋朝夕一起吃下毒,俩人同时小产,届时所有人都会把矛头对准素心,可她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宋朝夕竟然没事。可能吃得少不到时候吧?等毒性发作,宋朝夕的孩子或许也保不住。

“世子爷,阿颜方才梦到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还那么小,就被人害了,你一定要替我们的孩子做主啊!”

容恒阖了阖眼,苦笑一声,“顾颜,你还在演戏!”

顾颜一愣,满面惊诧,“世子爷,顾颜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顾颜你一直在吃保胎药吧?这孩子从一开始就保不住对吧?我记得你身子一直不好。”

顾颜猛地瞪大眼,不敢相信地盯着他,容恒在说什么?他怎么知道她在吃保胎药?他为何是这个表情?顾颜攥紧细软的衾被,喉头发苦,“世子爷,您说什么呢?孩子是被人下毒害没的呀!”

“下毒?父亲的手下已经派人查到了那毒的来处,那毒药是你从薛神医那买来的是吧?你一直在吃保胎药,为了给巫蛊小人请魂,你从永春侯府拿来母亲的衣物,你真以为这些事都能瞒住?”

容恒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他心里头,顾颜柔弱无骨,温和纯善,反观宋朝夕则显得有几分强势,看着就不好惹,是以他一直都觉得,顾颜和宋朝夕在一起肯定是吃亏的那个。

却不曾想,他错的彻底。

宋朝夕虽则牙尖嘴利,从不吃一点亏,却从未害过别人,反观宋朝颜,披着柔弱纯善的皮,实则心都是黑的。容恒阖了阖眼,说不出的失望,也不知道这失望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如果当初他不这样糊涂,他是不是有机会在宋朝夕面前表现一番,是否有可能真的娶了她。

人真是奇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是跟魔障一般,心心念念,求也求不得。

顾颜想伸手去抓他,手伸到半空中却停下了,她想辩解想说她不是那样的,她也是被逼无奈,可语言已经十分苍白,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只有她像个傻子。“那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怎么承诺我的?你说会对我好,照顾我一生一世,结果呢?”

容恒目光微闪,闭了闭眼,最终说:“乔夫人要我休了你,把你带回嘉庆侯府。”

顾颜一愣,急急抓住他的衣服,“世子爷,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过要一辈子都爱我的,要不是你抬素心做姨娘,我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不能把握送回嘉庆侯府,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要去那里。”

容恒顿了片刻,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我已经拒绝她了,阿颜,这已经是我给你最后的颜面了。你刚小产,就留在院子里养身体吧!从今日起,你就不要走出这院落了。”

屋外春光大好,顾颜冷得厉害,她望向窗外四方的天,忽而觉得心空了,她才这么小,难道此生都要被困在这里了吗?她虽则还有很多年可以活,却似乎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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