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胡桂扬就被敲门声叫醒,头昏脑胀地起床、穿衣,有气无力地走出房间,打着哈欠说:“这么早?”
“嗯,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呢。”石桂大回道。
“你也去?”
“对。”
“恭喜,卫里终于给你安排活儿了。稍等,我洗把脸,清醒一下。”
胡桂扬没有叫醒仆人,自己从缸里盛水,在院中洗脸、漱口,然后回屋擦干,背着一个小包袱出门,果然精神许多,“在哪吃早饭?”
“路上吃干粮。”
“惨。”胡桂扬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我得记住这个地方。”
“你在这里住过十几年。”
“当成自己的家只有几天。”胡桂扬看着石桂大,突然很想告诉他义父死亡的真相——这只是所谓的真相,除了种火老母的一番话,再没有任何佐证。
“快走吧,别让大家等急了。”
胡桂扬笑了笑,“对,正事要紧。”
等在外面的人不少,将近五十名锦衣卫,全都骑马,带队者是南司镇抚梁秀,竟然还有百户左预。
胡桂扬十分吃惊,拱手道:“上头允许左百户戴罪立功了?”
左预没吱声,所有人当中,唯独他没穿官服,像是一名落入锦衣卫手中的罪犯。
别人也不回答,梁秀早已不耐烦,催马行走,胡桂扬急忙上马跟上。
他们第一拨出城,不走水路,走陆路,没有快马加鞭,但是一直不停,经过驿站也不休息。
午时前后,队伍终于停下,就在路边的亭子里吃喝,一刻钟之后,继续上路。
胡桂扬上马之前向石桂大小声道:“明天咱们就会走得慢一些,估计梁镇抚只能坚持一天。”
梁秀比较文弱,短暂的练功生涯没留下任何好处,半日的急行军已令他气喘如牛、脸红如血。
当晚众人在一处驿站里休息,连饭都没怎么吃,洗洗脚,全都倒下大睡,将收拾马匹等杂活儿交给驿站承担。
次日一早,胡桂扬先起床,饱饱吃了一顿,找来一只空皮囊,灌满清水备用。
梁秀拼命了,这天又是一次急行,到了下午,速度不由自主放慢,到达驿站时已是二更。
别人都能休息,梁秀不能,还得听取前方校尉送来的消息。
校尉显然送来了好消息,刚到五更天,天还完全黑着,梁秀叫醒所有人,只给很短的时候洗漱、吃饭,然后又要出,别人都是又困又累,只有镇抚大人神采奕奕,过去两天的疲态一扫而空。
胡桂扬凑过去,拱手道:“梁大人。”
梁秀神情冷淡,故意不看胡桂扬,催促其他人快些动身,等了一会才道:“嗯。”
“连左预都能戴罪立功,是不是该将另一半解药给我了?”
胡桂扬吃下灵济宫的某种丹药,暂无影响,但终归是个隐患,他曾从左预身上搜出过一枚解药,据说只能解一半毒性,余毒要等见过何三尘之后才能去除,解药还在灵济宫。
“解药不在我这里,如果你能立功,上头自然不会眼看你死。”
梁秀要走,胡桂扬拦住,笑道:“大人别骗我,看你精神百倍,肯定是服食了灵济宫的妙药吧?”
梁秀吐出两个字:“让开。”
胡桂扬没要来解药,但是确认一件事,左预、灵济宫都已获得原谅,而他仍是南司手中的人质。
此次急行只持续半天,中途偏离官道,进入一处庄园。
庄园不大,位置偏僻,主人不住在这里,看庄的是一名庄头儿和十几户农家,如今里里外外全是从附近调来的官兵。
庄里的人吓得不敢露面,只有庄头儿硬着头皮出来接待官兵,分不清他们来自哪个衙门,反正不管见谁都是先磕头,再讲述昨天生的事情。
“昨天下午,那个人突然闯进来,自称神仙下凡,让我们供应酒食,不给就打,还要拆屋拆墙,那个霸道,哪像神仙?比强盗还要强横……”
“那个人”来了又去,躲进附近的山里,后面追踪的锦衣卫找到这里,立刻调兵过来,将几条山路封堵,派少数人进山搜寻,同时等候南司镇抚的到来。
梁秀仔细询问,确认逃犯的确就在山中之后,有些不满,“既然人在山中,大家还留在这里干嘛?都去搜山,庄里的人也要去,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闲人!”
锦衣卫镇抚话,当地将官不敢违逆,只得下令全军进,这回要逐寸搜山。
梁秀说是不想看到闲人,还是留下一些,胡桂扬就是其中之一,只要何三尘没现身,就没他什么事,他干脆找间空房,上炕和衣而睡。
被吵醒时已是傍晚,胡桂扬出屋查看,原来是又到了一批锦衣卫,听他们的话,厂公尚铭正在路上,半夜能到。
为了找回神玉,东厂不遗余力,要趁汪直出京监军的机会,重新确立本厂的优势。
胡桂扬找些冷食下肚,左右无事,就在庄子里闲逛,半圈还没走完,就被石桂大叫住,“去前面草厅,梁镇抚找你。”
草厅四面露风,梁秀为显示自己与士卒同苦,选择此处当作中军帐。
一名军官正向他回话,请求暂停搜山,“前前后后已有千人进山,从午时至今,粒米未进,是不是可以……”
梁秀脸色一沉,“你看见我吃东西了?”
军官一怔,忙道:“没有,大人一直坐镇指挥,只是……”
“你见到我手下的人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