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你不如吃些身上的黍米吧!我们都是些粗人,饿不死就行了,也吃不上这个。”
张策抬头看着张友关切的目光,本来呵斥的话语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友我弟,这些黍米是人心,现在吃了,人心就没了。”
“你去和乡人们说,就说我这里的黍米,待到了尽河边便让众人饱餐一顿。去吧!”
说罢便甩手让张友去了,不一会儿便听到乡人们的欢呼声。
听到声音的张策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发现那双满是泥泞的布鞋已经被擦拭一新,甚至还带着些体温时,不禁裂开嘴,笑了笑。
众人疲于奔命,不一会儿便各自睡去,一夜无话。
………………
“来人啊!来人啊!张铁……张铁……他好像不行了!”
求救声一早便将众人唤醒,张策拨开围看的众人,看着眼前倒地之人。
面色死灰,口吐白沫,气息微弱,四肢垂地,已是不省人事了。
张策见识更多,一见这人的模样,心里便有了几分肯定,向求救之人问道:“他除了野果,昨天还吃了些什么?”
“蘑菇,对……张铁昨天饿极了,自去寻了些蘑菇,我问他讨一点,他却几口吞了,平日里我待他如兄弟,谁知他……”
张策见他说得咬牙切齿起来,不耐地打断道:“好了,我也曾见他搀着你走路的。”
见那人嗫嚅着退开后,张策刚欲再检查一番,却听到边上有人说道:“明明有吃食,却非要我等挨饿,早些拿出来,张铁也不会吃那毒蘑菇。”
“张牛,你个鸟人,说什么呢!?”
不待张策言语,张友已经发作了,冲上去便要和出言讥讽之人扭打,那个张牛也不甘示弱,还好被众人给拦了下来。
“够了!!!”
一声大喝让众人停了下来,张策威信已久,此刻真正生气时,面目含煞,谁也不敢造次。
扫视一圈,张策沉声说道:“黍米有限,只得到了此番目的地才能饱食,至于张铁,我说过,带你们所有人离开此地,他就算死……”
说话间张策矮身将倒地的张铁背在身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大声说道:“也要死在我张策的背上。”
张友拿眼横了一下脸色煞白的张牛,便去追自家大兄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跟随,一行人的奔命之旅在经历了一夜休整之后,重新开始了。
……………………
“大兄,我帮你背一会儿吧!”
“大兄,休息一会儿吧!”
“大兄,喝点水吧!”
……
一路上,张友一直用诸如此类的言语,试图为自己的大兄减轻负担,直到张策出言喝止,这才作罢,不过看着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消张策一点头,便能屁颠颠地接过这百八十斤。
张友不再说话,一行人沉默无声,只管咬着牙赶路,唯有草鞋与土地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沉闷但坚定。
如此不曾休息,赶路了大半日,终于在翻过一片高地后,看到了远处的一条渺茫大江--尽河。
“诸~位~乡~人~”
一日不曾说话,负重疾行之后,莆一开口,竟是有些嘶哑失声。
急急咽了口唾沫,待喉咙稍适,张策又开口说道:“诸位乡人,不远处便是尽河,很快我等便能脱离璟国的牢笼。”
话音刚落,之前被唤做张伯的便问道:“策君,不知何时有船接我们回乡呢?”
张策点头回应道:“乡人们有所不知,璟国三月前颁布的新《田律》,禁止尽河沿岸打渔,并将这些渔民迁往西北拓边,是以尽河边此刻已经没了人烟,我等只需要寻到些舟船,便能顺流而下,去往此行的终点。”
“我在县里的酒馆里听那些说书人讲起,那里人有其田,只交十一之田税,再无其他杂税。”
“即便是我等流民,也只需交满三年的十三之税,便能买下租田,获得户籍。”
“那里能让我们逃离牢笼,重新开始。”
张策希冀地望向了远方,笑着说道:“那里就是商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