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而她温顺而安静的跟在他的身旁,一起走回了小镇。
雨了疯似得狠下了一番,又很快的雨过天晴,不讲道理的叫人简直没法生气。
而当傅红雪和阿婵一起迈入长街,就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正站在十来辆骡子拉的大板车前。
——那是叶开和云在天。
而再走近一些,阿婵和傅红雪就瞧清楚了, 那大板车上装着的赫然竟是一口口棺材。
叶开已经听见了傅红雪的靠近——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 而傅红雪的脚步, 又是那么特殊。
他转过身来, 便瞧见傅红雪艰辛而沉重的慢慢走着, 而阿婵在他身边,正安静的牵着他的手。
少女全身湿漉漉的, 肩上裹着傅红雪的黑色外衣, 一张细白精致的小脸还带着湿润的水气, 整个人犹如刚濯清涟, 初出渌波,灼若芙蕖。
虽显狼狈, 却更加娇柔可怜。别有一番令人心痒,只想放肆怜爱的可爱风姿。
叶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那么一瞬间,下一刻, 他已经迈开长腿,大步朝着阿婵走了过去。
叶开伸手摸了摸阿婵依然湿漉漉的长,微微蹙起了眉头道:“万马堂的人没有送你回来么?”
阿婵眨了眨眼睛, 不明所以的反问道:“万马堂的人有送你回来么?”
所有的客人都是万马堂亲自去请回来的,但在离开的时候,万马堂却毫无表示。
考虑到他们如今正焦头烂额的想着如何应付仇家,又疑心凶手就在这几人之中,就算他们提出用马车送人回去,几位客人恐怕也不会答应。
叶开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有个朋友原本答应我,会用马车送你回来的。”
“万马堂的朋友?”阿婵歪了歪头,微笑着道,“是三老板的女儿吗?我听人说,你昨晚跟她在一起。”
叶开的表情霎时便苦了起来,他道:“我若是说我大半夜迷失了方向,偶然遇见了她,你信不信?”
“我信。”阿婵笑着道:“那她叫什么名字?”
可她明明没有生气,叶开看着少女的笑容,却只觉得心情更沉重了:“……马芳铃。”
“这名字真好听。”少女看起来真心实意的这么笑着说道,“她跟你说,会用马车送我回来?啊,可能是我今天与傅公子一起走的太早,她没来得及找到我吧。”
“……也许。”叶开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傅红雪,微微一笑,“多谢你送我师妹回来。”
傅红雪没有看他,他只是继续表情冷淡的看着前方。直到阿婵转过脸去,轻轻的晃了晃他的手,问道:“你住在哪里?我把你的外衣洗好之后送还给你?”
他这才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回答道:“不必。”
他顿了顿,放开了阿婵的手,缓缓道:“你可以丢掉。”
“我不会丢掉的。”阿婵盯着他看了半晌,抿了抿嘴唇道:“……谢谢你陪着我回来。”
她与叶开站在一起,看着傅红雪朝着前方继续走了过去。
他径直的越过了那几辆大板车,看也没看棺材里的尸体一眼。
他的好奇心,似乎与他的目光一样珍稀,绝不肯浪费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上。
云在天却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棺材里的是什么?”
傅红雪也冷冷回道:“死人。”
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就好像在理所当然的说,棺材里除了死人,还会有什么?
这道理的确无法反驳,云在天只能咬牙道:“那你知不知道,这死人是谁?”
“是谁?”
“飞天蜘蛛!”
傅红雪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是我杀了他?”
阿婵和叶开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一起走了过来。叶开道:“他一直与我师妹在一起,绝不会是凶手。”
云在天却抿紧了嘴唇,往阿婵身上的黑色外衣上望了一眼,沉声道:“谁知道你师妹有没有故意隐藏?傅公子对谁都漠不关心,却似乎格外关心阿婵姑娘一些。而若是一个女人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那么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是可以配合和隐瞒的!”
傅红雪又死死的握紧了手中的刀鞘,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被人污蔑,又或者是因为有人说,她喜欢他。
阿婵没有解释什么,她安静的反问道:“那凶手为什么不能是云前辈你呢?”
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简直不能够再天真纯洁的道:“可能是你在路上杀了他,然后放进棺材里,再先赶到镇子上,故意拉着我师兄当做证人,一起在这棺材前和这马车夫自导自演,好洗清嫌疑。这样也说得通,不是吗?”
云在天微微一愣,随即脸已涨的通红,“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阿婵却凝视着他,忽然道:“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说中了,所以你心虚了?你的脸涨得这么通红,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眼见着云在天的脸色已然铁青,叶开微笑着将她拨到了身后去。他笑着对云在天道:“我师妹年纪还小,不大懂事,阁下千万莫与她一般计较。”
云在天的脸色依然非常难看,却狠狠地瞪了一眼傅红雪,转身去盘问起了剩下的车夫。傅红雪毫不在意他的态度,他只是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又慢慢的朝前走去。
他拖着腿,听见身后传来叶开的声音,他要阿婵赶紧回小楼上去沐浴更衣,免得受到寒气着凉。
……
瞧见叶开的时候,小楼的主人萧别离仍然坐在楼梯旁。“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很和气,甚至透着一丝对待欣赏的后辈的亲切,“已有人在等你了。”
叶开苦笑着道:“我却只在等一个人。”
但萧别离并没有听出他的暗示,他甚至笑了出来,继续道:“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你等的无论是谁,都可以去找。”
那一直藏在叶开身后的少女,这时才转了出来,好奇的微笑道:“不知道楼上的是谁,楼下的又是谁呀?”
楼上的,是这边城名气最大,也最为艳名远播的美人,名叫翠浓。
楼下的,是这边城脾气最大,也最为家世显赫的美人,名叫马芳玲。
阿婵看着叶开,歪了歪头,狡黠道:“师兄你要去楼上,还是楼下?”
“我哪也不去。”叶开叹了口气,“我去给师妹你烧水洗澡,挑水上门,你说好不好?”
等到洗完澡,吃过午饭,下午差不多已经过了一半。
阿婵有点困倦了,但她的头还是湿漉漉的,就这么一头水气的睡去,难免要头疼。叶开便坐在窗前,要她伏在他的膝头,借着午后从早上那场大雨留下的阴云中穿透而出的灿烂阳光,慢慢的,一缕一缕的,用内力为她烘干头上的湿气。
少女没过一会儿便已经睡了过去,她的侧脸恬淡而温柔,在阳光中艳丽的夭夭灼灼。那明艳的眉眼间,此刻充满了依赖与信任,几乎能让人不忍辜负,而心甘情愿的为她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