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原理莎的自白
无法想象那种虚无的感觉。
温暖从抚摸她的指尖连绵不断的流淌过来,那是一种很久不曾感受过的平和与安宁。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初感受到温暖。
可惜陆续涌过来的温暖似乎在到达心脏之后就消散于虚无中。
她想自己的心一定可以抵抗一切的温暖,使他们消失殆尽。
有人锲而不舍,温柔的摸着她的额头,她的鼻梁,还有她的面颊,充满着爱意和感动的呢喃,断断续续的进入她的耳际,锲而不舍的想要将温暖渗入她的心中。
但是……
真的有冰冷的心,可以对所有的温暖视而不见,可以隔绝任何爱意。
无论多么想要传递到的爱意和温柔,都无法触动她分毫。
桐原理莎心中对正在抚摸自己的人没有任何好奇,但也没有拒绝。
不走近,也不远离,任凭别人加在她身上的一切。
无论是谁都好,无论是谁在碰她,在试图要拥抱她都没关系。
因为……
……一切不过都脆弱的如山顶的薄雪,用不了多久,必定会消失于无。
她就像一团流动暂时被锁于此处的气体,她那个时候想,她只有意识存在,如果不是身体还有触觉,她应该死去。
得知名为父母的存在时,桐原理莎微微有些恍然,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该有名为父母的存在。这种想法根深蒂固。桐原理莎漆黑的眼睛如同夜空,安静的凝视着身前的男人和女人。
他们之间有爱意流动,他们的一颦一笑将幸福写在眉眼,他们对她的爱无法压抑,张扬而深厚。
但看见和感受不同。所以一切止步于此。
桐原理莎想,我不应该拥有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不应该属于我。她侧头看向窗外,天气晴朗不含阴霾。
一切的美好不属于她,如果属于她,那一定有哪里出错了。名为母亲和父亲的存在,让她觉得不真实,她冷眼旁观,像是在瞧一个即将暴露的阴谋。
事情本应该不会有改变,就像桐原理莎认为,没有什么可以再激起她的情绪。
窗外的叶子变成了金色,原本轻薄的衣衫换为了偏厚的外套。她被抱在客厅的毛毯上,这个时候门铃响起,她低着头。
母亲打开门,露出了惊喜的声音。
桐原理莎听见钝重的脚步,主人走路方式笨重,缓慢。桐原理莎若有所觉,微微转头。
啪嗒。
湖水中落入了石子,层层涟漪荡开。
桐原理莎的眼神一停,她显得很疑惑。
波澜温柔的扩散,石子落入湖底,沉在了她的心底,激起了她酸涩而温柔的尘埃。
桐原理莎心中出了可以称为温柔的叹息。
一头浅灰色的,夹杂着几缕残存的黑。她脸上的表情平和而慈祥,窗外是秋天,而她走进来时带了秋天的气息,微凉却不让人讨厌。
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脸上的皱纹看起来都和蔼可亲,她身上有清新的肥皂味,木屐踩在地上咯吱作响。
她在向她走进。
桐原理莎坐在原地,抿了抿唇,漆黑的瞳孔收敛起波动的情绪。抚摸她头顶的粗糙的手掌传来滚滚热意。
原来……
桐原理莎那时在心中说……
我还活着。
桐原理莎睁着一双安静的黑色眼睛,缓慢而坚定的握住老人粗糙温暖的手掌。
这是真实。
老人的笑容更加慈祥,她蹲在她面前,开口叫她“理莎”。
因为你在这里。
桐原理莎第一次见到桐原莉香,她自出生以来第一次主动伸出手,表露了自己的亲近。
桐原莉香是不一样的。
“奶奶。”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感情却很重。她轻轻喊。
桐原父母现理莎只有在奶奶身边的时候,才显得格外有灵气,原本沉静的像深潭的小脸上,终于多出了几丝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和温软。
桐原爸爸妈妈很高兴,他们觉得以后的日子里,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医生在她生下来的时候说她有先天性自闭症,但是桐原夫妇一直不相信,在乡下听见这个消息的桐原莉香,立马坐上火车赶了过来。
人生在出现一些人时,也会离开一些人。
就像苦难总在幸福之后生。凡觉得前方一片平坦时,下一步便会猝不及防掉入万丈深渊。
桐原莉香的出现,代替了桐原父母。他们的笑脸变成了相片上,永远也不会凋零的画面,只停留在了那一刻。
不明白为什么葬礼上的相片一定是黑白。桐原理莎仰头看着挂着的遗照,黑白剥夺了人存在的感觉和呼吸。
不过死亡本身就剥夺了一个人,黑白不过是代表着这个人身上的色彩都流失。黑白象征着他们的一切都只属于过去,与现世再无瓜葛。
桐原理莎没有伤感这种情绪。在得知桐原父母死亡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在他们死后,桐原理莎终于承认,他们的确爱着她。
这个事实她一直无法断定,如今在桐原父母死后,她才有了结论。
桐原理莎承认了来自桐原父母的爱,在承认的瞬间,那轻微的感动也随着他们已经死亡而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