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学剑白猿翁,曾破浮生十岁功。”━━陆游《甲午十一月十三夜梦右臂踊出一小剑长八九寸》
听了诸葛浪的话,铁游侠点了点头。
“嗯,很对。在江湖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经历了一些离奇的境遇,然后武功突飞猛进,或者一落千丈,真是福祸不一,一言难尽啊。”
说着,铁游侠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里已经不是手了,而是一只黑幽幽的铁爪。
“铁前辈,不要太过感慨,毕竟,有些事,既然发生了,未必全是坏事,可能在某些方面看,是坏事,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或许还是好事。”
诸葛浪见铁游侠的神情有些黯淡,便轻声开导着对方。
“言之有理!”
铁游侠笑了,这是他被诸葛浪这些山贼土匪给劫持到山上来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虽右手被废,因此铸了一只铁手,但这铁手比以前的手更具杀伤力。我因右手被废,改为左手使剑,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左手使剑,却比右手出剑更快。”
铁游侠叹息了一声。
“时也,运也,命也。阴差阳错,难以预料,也难以抗拒,不过却能更加适应。或许,这就是人,这就是一个江湖人,所引以为傲的地方吧。”
铁游侠抽出随身佩剑,剑光耀目,曜曜生辉,这剑本是俗物,但在铁游侠真气灌注在剑身上后,立刻如有神灵附体一般,整个剑都如同有了神采,散发出更加冰寒、刺骨的剑芒。
“可惜我铁某人纵横江湖二十载,入过巡捕房,作过江湖客,最终沦为跟班、护院,唉!江湖险恶,庙堂诡谲,步步杀机,行路难,立足更难啊。想来,我这傍身一世的剑法、武功,是要失传了。”
铁游侠目注耀眼的剑身,剑光照耀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人顿生凄凉、沧桑之感。
“前辈!”
诸葛浪忽然上前两步,走到铁游侠的面前,单膝下跪,然后双手抱拳,目注着铁游侠,态度虔诚而恭敬。
“如若铁前辈不嫌弃,我阿浪虽然武学平庸,根骨极差,但也妄想得到前辈的一二真传,此生必定无憾,心意足矣。”
铁游侠愣住了。
他只是被刚才诸葛浪的话语牵动了心事,搅乱了心情,一时感慨,却未想到会出现了拜师授业的结果。
铁游侠凝视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在山谷口处,他们二人第一次相见时的情景,仿佛他们从来就没见过面,此时是完全陌生的见面。
凝视了好久,铁游侠喃喃自语一般,目光有些朦胧般地看着诸葛浪。
“连我都能打败,你还败我为师有什么用?”
铁游侠缓缓地说出这句话,目光望向了远方。
“不,我知道,当时我们二人搏杀,你完全是有机会取我性命的,但,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当时,我用左臂夹住你的利剑时,你完全可以趁机绞碎我的臂骨或肋骨,那时是我最为凶险的时候,但你没有那么做。这说明你不愿意残害任何一个人,是当时你放弃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我才有机可乘,使巧缠住了你,不然,我也不可能和你打成平手,最后硬是耗尽了你的体力。”
“这…”
铁游侠单手举剑,看着半跪在地的诸葛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这一生,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身入衙门,秉公执法,见过太多的人,遇过太多的事,却从未遇到过要拜他为师之人。
或许曾经的那些年还年轻,没人想过要向铁游侠拜师,或许那时的彼此之间,要么是兄弟、密友,要么是仇敌、对头,彼此都是热血澎湃的年纪,没有他想。
而今,让诸葛浪这一拜,忽然就把铁游侠拜醒了,是呀,自己也是四十余岁的人了,功不成,命不就,家业不兴,亲人难聚,四十余岁仍飘泊在江湖,连妻儿都照拂不上,若哪一日,在江湖闯荡中丢了性命,遇了坎坷,别说对不起那一双孤苦的母子,便是这一身本事,也要随他尽付东流了。
“哈哈,这岂不是成了笑谈?”
铁游侠举剑仰天长笑。
“想我堂堂铁游侠,一生戎马,江湖飘泊,后入六扇门,为朝廷效力,专杀大奸大恶之人,专以盗匪强寇为敌,却不曾想,最终还要收一山贼土匪为徒吗?”
铁游侠笑声清越,中气充沛,声音传至山间林海,于天地之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