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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计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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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道遇又一叹,“惜卿之意,是相信三千桐不会杀人,所以暗示孤家搁置,三司会审,三千桐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一罪。”

王文君惭道,“微臣愧对圣意,竟不能及时领会。”

郗道遇摆手道,“你是当局者迷,孤家不怪你。孤家生气,是因为惜卿。在众人面前,他居然说‘臣未听到’,这是什么话?”

王文君惭道,“此是因微臣愚鲁,不知大将军之意,惹急了大将军。”

郗道遇登时气道,“惹急了他便什么事都敢做吗!”

王文君慌道,“陛下息怒,微臣惶恐!微臣绝不敢有此意。”

郗道遇懊恼不已,“倾城的风度翩翩他不学,却学倾城的任性。你说,都已入京,为何只是去公子世家看了一眼?”

“这……”王文君犹犹豫豫,毕竟道,“圣上,据微臣属下禀告,并未看见佐帅去过公子世家。”

“什么?”郗道遇吃惊不已。

王文君伏地道,“微臣据实而言,万望圣上恕罪。”

郗道遇愣了呆了,感觉像是被一根大木头撞了一下脑袋,只听得“嗡嗡嗡”之声,其他一概模糊。待回过神来,气血直冲脑门,发颤道,“庭上顶撞孤家,庭下欺瞒孤家,他真的那么不把孤家放在眼里吗?啊!”

王文君伏地颤颤,犹能一字一顿道,“圣上息怒,请听微臣一言。”

郗道遇不耐烦道,“说!”

王文君道,“大将军文武冠冕,弃优渥于不顾,心爱国而驰骋,久经沙场,战功赫赫,不屑繁文缛节,诚非蓄意冒犯圣颜。至于欺瞒,大将军或也是出于无奈。”

郗道遇却是越听越来气,连连摇头,“你不必为他说情。无论如何,他必须为今日所为付出代价。文君,为孤家拟旨,剥夺大将军柳籍军权,即令卸甲归田,反思己过,争取他日再获启用之资。”

王文君闻言惊骇,旋即面露为难之色。

郗道遇见了便勃然又怒,“速速拟旨,若不然孤家也削了你的宰相之职!”

王文君只得依了。

王文君拟好圣旨,郗道遇拿过来细看,看罢扑的一下合上,踱了两步,皱了皱眉,即又打开细细观看,如此反复,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忽又生气,将圣旨递给孙来道,“你去!快去!快去!”

孙来不敢违逆,领旨出了玉龙殿。

郗道遇但见孙来徐步离去,忽地后悔起来,伸手出去,忽见殿下王文君还在看着,忙又收回手来,惘然问道,“惜卿呢?”

王文君闻言大奇,明显一愕。

郗道遇话一出口,即又回神,看了看王文君。

王文君领会圣意,却道,“圣上若无其他要事,微臣先行告退。”

郗道遇闻言眉头一皱,暗道,“哎,这迂腐之人!孤家是要你出言请孤家收回成命,你怎出言告退?当真愚不可及!”

王文君躬身候命。

郗道遇无奈,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王文君即退出玉龙殿。

郗道遇既悔又恨,无处发泄,兀自徘徊,毕竟骂出一句,“真是!真是!一个个的都是榆木脑袋!”忽来一个小公公报说皇后求见,郗道遇一个激灵,苦道,“麻烦来了!”即又整饬整饬,道一个“宣”字。

郗道遇回龙椅坐好,闭目假寐,听到脚步声近了,缓缓睁开眼睛,一脸困意,见孟嘉鱼托盘端立,强笑道,“啊,什么风把你吹到孤家身边了?”

孟嘉鱼嘴角微抿,回道,“臣妾听说陛下遇到些不快之事,特端来一碗清燥去火的木末芙花汤请陛下饮用,以解烦闷。”

郗道遇接过芙花汤只啜了一口,即交口称赞,罢了又道,“孤家好得很,你应该担心你的琴师。”

孟嘉鱼即道,“若是真有其事,圣上如何发落?”

郗道遇道,“你倒是直接。”

孟嘉鱼笑道,“横竖也瞒不过陛下。”

“这话孤家爱听。”郗道遇闻言发笑,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问道,“如果没有这事,孤家又该如何?”

孟嘉鱼道,“圣上想如何?”

“还没想好。”郗道遇嘴上这般回答,心里却道,“三千桐啊三千桐,你这是演哪一出?你又叫孤家如何是好?”见孟嘉鱼眉头微蹙,反问道,“皇后想让孤家如何发落?”

孟嘉鱼忙道,“臣妾不敢妄言。”

郗道遇宽容道,“但说无妨,孤家恕你无罪。”

孟嘉鱼便道,“虽然臣妾千万个不信,但若是真,臣妾希望陛下出面,保他一命。”

郗道遇道,“若是假呢?”

孟嘉鱼闻言跪道,“三千桐无端妄言,欺戏陛下,该当死罪。”

郗道遇见状连忙扶道,“皇后,他该当死罪是他的事,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孟嘉鱼跪地不起,“他是臣妾的琴师,臣妾由着他任性胡来,亦当同罪。”

郗道遇叹苦,又叫孟嘉鱼起来,“快起来,孤家没说要治他死罪。”

孟嘉鱼谢恩。

郗道遇微微一叹,又道,“等三司会审结案出来,再说这事。”

孟嘉鱼试探道,“既如此,陛下还因何事忧愁?”

郗道遇看了孟嘉鱼一眼,颇见纠结,“就在方才,孤家下旨削了惜卿的军职,命他卸甲归田。皇后,孤家做错了吗?”

孟嘉鱼在中宫只听说柳籍当庭忤逆圣意,龙颜大怒,并不知继下之事,大惊道,“陛下为何突然下如此旨意?”

郗道遇愁道,“哎呀,这不是怒火攻心吗?”

孟嘉鱼即安慰道,“事已至此,便当警示。”

郗道遇听出弦外之音,叹道,“果然皇后也觉得孤家做得过火了。”

孟嘉鱼忙道,“臣妾不敢。”

郗道遇却摆摆手,道,“说说你对惜卿的看法。”

孟嘉鱼闻言,恭谨一拜,“大将军赤胆忠心,臣妾以为,大将军绝非故意要冒犯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太放心里去。”

郗道遇道,“哎,能不放心里去吗?换作是他人,连孤家的心里都进不去,孤家又岂会为他们烦恼?”

孟嘉鱼笑道,“陛下,大将军是文武冠冕,而非一介武夫,必然深知陛下爱重之意,也必然能领会陛下下旨革职之心意。陛下思念大将军,日后找个机会召他回来便是。”

郗道遇稍除烦闷,拉起孟嘉鱼道,“果然啊,谁都不如皇后理解孤家。来,到中宫去,烦请皇后为孤家焚香抚琴一曲。”

孟嘉鱼焚香抚琴,曲律之中颇有郁结。郗道遇直到听完才起身道,“皇后莫忧,孤家会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老师。”

孟嘉鱼闻言拜谢,“多谢陛下,臣妾练了一首新曲,这便弹给陛下听。”郗道遇大喜,在孟嘉鱼的琴音中闭目神游,按下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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