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雨!
老黄头瑟缩地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重重叹了口气。今天再不会有客人来了,世道艰难,连天气也不襄助。
恰在老黄头伸手去放下撑起的竹窗时,门帘一掀,一个劲装年轻人低头进来。
那年轻人对老黄头露齿一笑,转身搀着一个刚进来的娇媚女子道:“老人家,可还有饭食?”
老黄头见这二人衣饰简练,神色间却透着一股从容怡然的意味,显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当下热络地招呼道:“有有有,尊客请先上座。小店虽然简陋,却也有腌肉腌鱼,风鸡牛肉,新鲜小菜!今天还有刚从这洞庭湖打上来的一尾通红仔鲤鱼,只得两斤来重,清蒸最是爽口!”
年轻人牵着那女子,坐到靠窗的一张小桌旁,将湿漉漉的雨伞靠墙放了,点头道:“风鸡斩半只来,腌肉切一盘,那鲤鱼便依你清蒸吧。另外烧个热汤,炒两盘小菜。嗯,有酒么?”
老黄头喜道:“小店却正好有五年陈酿上好黄酒。便是小娘子也可喝点驱除寒气。”
年轻人微笑道:“甚好!只教做得合口,银钱自不会亏待于你。”
老黄头迟疑一下道:“只是我家中老妻前几日染病下不了床,这店里就小老儿一个打理。这便要慢些。”
谭浩笑道:“无妨,这天气我夫妻也不急于赶路。你只管去慢慢做。”
老黄头一叠声地答应着去了。
那女子只痴痴看着年轻人,将他手握住,却不管他和老黄头的对话。
“阿莲,这雨好大,咱们明天或许赶不到岳阳城里了!”
这二人正是谭浩和狐女阿莲。
阿莲摇头道:“今日才只初十,便缓缓行去又何妨?”
谭浩笑道:“吴伯说我福泽深厚,断不是短命之相。你还不放心么?”
阿莲幽幽轻叹道:“强如师傅他老人家也落得生死不知。这面相之说,我听着倒是欢喜。只是你这次面对的却是,却是------”到最后语声哽咽,竟再也说不下去。转又觉得自己这般甚是不吉,还徒增谭浩烦恼。赶紧擦擦眼泪,强笑道:“不过,你没学武前连噬体期的黄一黄都能揍个半死。从来小看你的都没有落得好下场的。”
谭浩轻轻摩挲着她小手,见她强颜欢笑,心下感动,却说不出话来。
两人听着窗外密集的雨声,心中柔情万千,只默默地感受着这风雨之夜彼此的温暖。
老黄头小跑着端来风鸡和腌肉,才将两人惊醒。
谭浩夹起一片油光发亮的腌肉,放入口中,一咬之下满口溢香,赞道:“这腌肉可算极品了!肥而不腻,厚味而简!”
老黄头又搬来一个放着木炭的小炉子,放上一个开口的小罐,笑道:“这天气将酒烫了喝最好。
谭浩见他殷勤,便摸出一块约莫二两的银子放桌上笑道:“这够酒食了么?”
老黄头惊惶地连连摇手,嚷道:“这如何使得!这大块银子足够我老两口使上一年的了!酒食全算下来也不过四十来文。”
阿莲将那银子拿起来塞在他手里抿嘴笑道:“老人家,你便收着吧!他这人脾气怪,你要是不收,搞不好他便一文也不给了!何况你妻子有病,拿去抓药治病吧。”
老黄头脸涨得通红,仍是执意不肯收。
三人正说间,门帘掀起,一个青衫白面书生湿漉漉地钻进来,正待说话,却一眼看见谭浩和阿莲,顿时愣住了。却是曾在岳阳一会的沧月海弃徒狄清波!
阿莲将银子强塞在老黄头手里,笑道:“又有客人来了,还不去招呼?”
谭浩一见是他,立时想起岳阳城中“观客居”师兄弟五人欢聚痛饮之景,心下一痛,站起来拱手道:“又见狄先生了。可愿过来共饮一杯?”
狄清波见他神情微带落寞,心中也是暗叹,笑道:“公子有命岂敢不遵!”
三人重新落座,狄清波见阿莲脸上犹带泪痕,心下自然明白,忽然纵声笑道:“千年一逝。若心到处便是一刹千年,若心不到纵使永生也如嚼蜡!今日又见到一双璧人,当浮一大白!”
谭浩笑道:“好一个‘一刹千年’,当与先生共饮此杯!”
两人共尽一杯,阿莲只浅浅地饮了一小口,又替两人斟满。
狄清波道:“你师门之事,在下已尽知。请恕在下交浅言深,有几句话想与公子言。”
谭浩点头道:“岳阳一见,在下便知先生清风高洁,早已有心结交。请先生尽管直言。”
狄清波沉吟道:“公子此来当是赴二次君山之约。胜败之数,其实在下并不太担心。在下出身沧月海,曾习观人之术。公子面相藏山隐水,内里通透,应是厚积而薄发之命,即使少有磨难最后也是占尽好处。公子面忧而纹喜,此去必定有绝大收获。只是------”说到这里却打住不说,似在犹豫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谭浩不动声色,静等他下文。
阿莲正听得欣喜,他却来个“只是”二字,忍不住嗔道:“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完。留个尾巴让人好生难受!”
狄清波苦笑道:“只是,公子之忧此时不在外而在内。若公子不能及早执掌天阙门,武林千年长青门派或许覆灭便在不远!”
谭浩遽然色变,微怒道:“在下当先生是朋友,先生却乱言如斯!我师尊早有遗命,若他不在则由四师兄暂摄掌门之位。白师兄性子沉稳细密,行事谨慎。断不会出现你所说的局面!”
狄清波叹道:“设若秦时月和唐诗风在,公子此来会只你二人么?”
谭浩默然不语。阿莲神色一动,急问道:“先生莫不是听到什么传言。”
狄清波看着眼皮都不抬一下的谭浩,心道:“昔年师尊说我因言远行,也因言而得主。这前半句已应在师门,后半句却有二水归源之说,怎么算都应在此人身上。若不能在其不得志时尽心,异日怎能得其信任?”
当下不再犹豫,沉声道:“天阙门在江湖中地位超然,门人弟子遍及天下;世俗间财力雄浑,名下产业繁多。不到三个月却接连失去两名大弟子和掌门,其起因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难道不令人奇怪么?世间之事有其果必有其因,据说当初秦时月和唐诗风与名剑山庄结交,却是贵门派白超群引荐的,此后才有杨家通过秦时月欲要将子弟拜在独孤前辈门下之举。萧克清大寿,此人却被绊在云南。云南白氏本是白族王者。于前朝归化时,杨家正经略云南,期间多于土族通婚。白氏便是在杨家招抚下归化的。此次公子独自一人前来君山决战,不知令师兄是怎么说的?”
阿莲道:“白师兄说两家京师之战前已是说好的不再互相为敌。谭浩和杨得俭私自约斗,门中不便出面,要以师门利益为重,以免再起战端。”
狄清波冷笑道:“你二人肯定不知,两月前你们这白师兄去杭州时曾先到南京。恰好有一日在下正经过南京猎魔指挥所,他虽然易容而进,哪知在下慕名彩云之南美名,曾游历云南多年,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我沧月海讲究体验人生宇宙之美,自然对认识的人要敏感许多,立时便将他认出来。正要招呼,他却急急地进去了。后来一想,他既然易容,定是不愿别人认出,也就不再去找他。其时,南京猎魔指挥所正是田在野南下驻节之地!”
谭浩诡秘阴谋之事经历甚多,听狄清波说这一通,已是渐渐起了疑心。面上却摇头道:“你说这些多是捕风捉影。就算我白师兄前往南京猎魔指挥所,也不能说他便是去与田在野密谋什么。”
狄清波叹道:“是不是密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只是以常理猜测,天阙门历来与鬼舞交好,与神念不睦。田在野驻节南京猎魔指挥所,偏偏你天阙门中四弟子要易容前去。这难道就不可疑么?此次天阙门巨变连连,若说背后没有人谋划推动,便是砍了在下的脑袋,在下也不敢相信!”
谭浩沉默一阵,突然站起来躬身道:“若果然如此,以先生之见,在下当如何自处?”
(昨天中午多年未见的好友回来。朋友聚会自然是无酒不欢。结果没控制住,把喝得大醉,吐得一塌糊涂,一天都没码一个字,当然也没法更新了。今天起来浑身都不舒服,吃不下东西,头晕脑胀的。喝酒太伤身体了!也太耽误事了!今天难受的时候暗自发誓:戒烟戒酒戒女人!后来想了想,这最后这个还是不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