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清波一愣,随即心下赞叹,果然是取舍果断人主之相,虽然结交不多,却能立时下定决心,虚心求教。
他哪知谭浩纯粹是职业习惯,尽量采取各种办法去获取最大的信息量。此时谭浩对他的怀疑还远远超过对白超群!
狄清波早已成竹在胸,当下伸出三个手指:“今日在下当公子是朋友,也就不再避嫌,为公子谋划三策:其一、脱离天阙门,取消与杨得俭之约,与令夫人归隐于山水之间。在下想,只需公子肯脱离天阙门,杨得俭必然会答应公子毁约。此为最稳妥之法!”
阿莲目射奇光看向谭浩,却见他缓缓摇头道:“师傅、大师兄和二师兄对谭某关爱有加,恩重如山。我若不替他们报仇便归隐,有何脸面自立于天地间?此事再也休提!”
狄清波翘起大拇指道:“好男儿!是在下唐突了。这其二嘛,在下要先问一个问题。若在下所料不差,白超群半年之内便会有所异动!神念所谋无非是天阙门的产业,天阙门历来将产业分与各大弟子掌管,不知公子现在掌管哪些产业?”
谭浩点头道:“自入天阙门,师傅以前从未将任何产业托付于我。此去京师,师傅倒是交代义德钱庄吴厚德老伯以后只听我一人指示。
狄清波沉吟道:“据闻天阙门所有生意结款全在义德钱庄,此事可真?”
谭浩心里暗道:“你这家伙倒知道得不少!”当下微微点头。
狄清波笑道:“如此易也!在下料白超群断不敢明目张胆地将产业转移给神念杨家。但是又担心日久生变,必然会采取偷梁换柱之法,先找各种理由在最重要的产业上引入几股大股东,再一举取得控制之权!公子只须吩咐吴厚德,以后所有天阙门下产业所有涉及股金变化的都立即向你禀报。必然会发现其中蛛丝马迹所在!到时再顺藤摸瓜,拿到其与神念勾结之实据,公子可知会其余师兄及鬼舞,扳倒白超群可谓易如反掌!”
谭浩有点想发笑,这狄清波可谓热心过头,自信满满。我天阙门中事,他干嘛这么关心?就算白超群确实与神念勾结,那证据就那么好拿么?
谭浩点点头,诚挚地道:“先生此法甚好,在下会立即传讯吴老伯留意这方面的变化。请问先生,这其三------”
狄清波夹起风鸡头,轻轻一口咬掉鸡冠:“在下不才,愿替公子一举解万忧!”
谭浩霎时瞳孔收缩,冷冷地道:“先生自信在如此近的距离,能挡谭某一击否?”
狄清波怡然道:“不能!今日为公子谋划,其情常人必视为居心叵测;然在下观公子必非常人。难道不问问在下为何如此冒昧么?”
谭浩凝视狄清波半晌,突地杀气一收,笑道:“愿闻其详!”
狄清波心头暗地一松,叹道:“在下游历天下上百年,阅人只如过江之鲫,从未见识神如公子般强大者,心志如公子般坚毅者!公子入世必为枭雄,出世必应天道!在下恩师曾以小六艾神算测算在下命势,应于今岁洞庭湖畔得遇真主。所以在下其实今年以来都未离开过这洞庭湖周围百里,独独只两遇公子一人!在下名字与公子也正应两水归源之谶也!”
谭浩压根都不信这种预测天机的鬼话。若是那么厉害,这世强如哀罗怎么就算不出露娜乃是穿越者?口里却惊奇道:“尊师竟于百年前出此谶言么?”
狄清波突地站起长揖道:“在下狄清波愿从此追随主公左右,万死不辞!如违此誓,神厌鬼憎,形魂俱灭!”
谭浩虽然还是不信那什么谶言鬼语,但是这世的人极重誓言,他见狄清波神情诚挚,又发下毒誓,心里便有些感动,赶紧扶住他道:“先生切莫如此,此时尚不知十月十五后这世上是否还有谭浩这个人呢。一切等过得眼前这关口再说!”
狄清波见他默许,心中欢喜,笑道:“主公,杨得俭此人在下曾见过。对他或许在下还不能散神入体,但扰乱起心神却有十足把握!对阵之时,只要在下在场,主公乘虚取其性命可谓易如反掌!”
阿莲大喜,急道:“阿莲这里先谢过先生相助之情!”
谭浩沉吟道:“师傅曾说,习武之人若不经绝大压力,武道之上断不会有突破。来日决战,除非我示意,先生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狄清波点头道:“尊师所言极是,来日在下相机行事便是。此时离十五还有五日,主公可否允许在下赶赴杭州------”
谭浩断然道:“诸事未明,万万不可!先生建议第二条甚好,明日到得岳阳,我自会令岳阳义德钱庄分号传话给吴老伯。”白捡的小弟谁不要?何况这人言语间随时可以去取白超群性命,可见必有惊人艺业。谭浩已经不再自称“在下”,而是直接说“我”了,俨然以主公自居。
狄清波俯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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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三更,名剑山庄。
整个山庄被一阵凄厉的嘶吼惊醒!
萧克清蓦地从床上坐起,披衣而起,跌跌撞撞地奔出房间。莫非是好友秦时月和唐诗风抑或是妹妹的魂魄不甘枉死,竟回来了么?
他来到院中,满院都是面面相觑,惊惶不安的人影。萧克清突然发现那嘶吼带着沉闷之音,却是来自地下!
霎时,满怀的哀伤矛盾心情化作冷汗,变作极度惊恐。萧克清大喝道:“休得乱走!继风、继云你们找六个灵性些的弟子速去祖宗祠堂!老夫立刻便来!”说着疾步往书房奔去。
萧克清破窗进得书房,只一脚将硕大的檀木书桌踢飞,一把拉起露出的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环。积满灰尘的地板被拉起一块,露出一个深坑。
萧克清从里面抱出一个黑沉沉的木箱,自窗口跃出,竟使出轻身功夫,全速往山庄后祠堂狂奔。一路家眷、仆佣、弟子不明所以,只吓得纷纷闪避。
萧继风、萧继云带着六个弟子站在祠堂前,却不敢进去。只见那祠堂中透出浓烈红色毫光,上映皎洁月华,竟有一种阴测测的感觉。那凄厉的嘶吼便在这祠堂下不断响起,越来越厉。
此时天空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萧克清奔到祠堂前,打开怀中木箱,立时一团栲栳大的黑影腾空而起,立时分为九股哧溜一声钻入九人头顶。
萧克清等九人如筛糠般抖个不停,骨节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周身冒出黑烟来迅速将身子包围其间。最后黑烟散处,显出九柄乌沉沉的巨剑,悬空微微一顿,电闪般起在空中,正是九宫之型,笼罩在祠堂上空。
那红光愈盛,将半边天空都染作血红,便似随时要破屋而出一般;厉啸更剧,一股如有实质蕴含无穷无尽万世淤积的恨意冲天而起。
九柄巨剑以中间那柄为中心盘旋起来,奔涌的暴戾剑意充溢天地之间。剑意恨意甫一交接。空气被巨大能量瞬时压缩再急剧膨胀开来,一道挟风雷之声电射而至的蓝光被震得一路翻滚,倒退开去。
那蓝光刹住退势,光华散处,一个道袍碧眼头似蛤蟆的女子显出身形厉声喝道:“寂幻之刃形将出世,尔等强加封印,不怕获罪于天么?”
八柄巨剑齐齐射出一道黑气到中间那柄巨剑上,那剑突地由黑转白电射而下,直往祠堂刺去。
那女子大怒,阔嘴一张,一道庭柱般粗细的雷光往那巨剑蜿蜒劈去。
恰在此时,一团红影裹着一个巨大的半月形物体自祠堂飞起,迎头撞上那柄巨剑。天地似乎停顿了一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在空中扩散开来。
雷光如烈火烹雪般逐节消散,那女子只觉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道横扫过来,霎时被抛飞得无影无踪。
另外八柄巨剑一起冲下将那半月形的物体包围其中,渐渐地压了下去。
最后九柄巨剑齐齐钻入祠堂,霎时红光消散,厉啸停息。四野依然是月影婆娑清寒冷寂。
只听得一声轻响,萧克清等九人摔倒在祠堂之前。一团细小的黑影嗖地钻入木箱中,盖子啪地自动合上。
萧克清汗水淋漓地站起来,看看地上依然瘫软的八人,重重地叹一口气。
恰在此时,一点寒星自空慢悠悠地飞来,到得祠堂上空炸裂开来,一片白色薄雾往下罩去。
祠堂上突然出现九柄巨剑的影子,互相纠缠环绕交织成一个奥妙的图案将祠堂包裹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