臃肿的难民队伍在城门口绵延数里,乌黑的枝丫在寒风中颤抖着,白色的雪花抖落,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女人孩子的哭声嘈杂,最前方的人仿佛不曾挪动一分,眼看着今天的粥饭就要分尽,一名靠后的汉子箭似的冲向前去抢来了一个冷硬的馒头紧紧的夹在怀中,几个衙役样的人一把抓住那个汉子,拖到后面,队伍中有人道了声活该,那汉子就消失在漫天的雪花中。
永明一年,大明赤旱千里,西北三省颗粒无收,饿殍遍地,瘟疫肆虐,百姓易子而食,惨无人道。
冬,天大寒。
紫禁城,雍和殿,群臣,
永明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坐下鸦雀无声的众位肱骨之臣,握紧了自己袖子下的手,朗声道“诸位爱卿,西北三省代总督之职可有人选。”坐下依旧无声。
“可有推荐者?”永明帝看着坐下老老实实低头的臣子们,心中冷笑。
“臣有一人可荐。”杨嵩,字拙成,三朝老臣,两朝阁老出列,抬起头看着这个志向高远的皇帝。
“阁老请言”
“前京兆府尹,富越,富大人。”杨嵩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又道“富大人精于民政,又深得圣上信任,出任此职,定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保我大明的江山社稷。”
群臣接应声和道。
“首辅大人说的极是。”
永明帝看看欲言又止次辅徐阶,摆了摆手,
“准奏。”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明黄色的身影消失,留下一朝臣子。
御花园,兰汤池。
水面上结了一层冰,细细的小雪落下,明黄色的身影久久不动,似乎一点也不畏惧这漫天寒意。
“皇上”一灰衣男子像是突然出现似的,凝重道。
“此次西北之行,你父定不可轻易脱身,如此这般,你就随他前往,助其一臂之力。”
“皇上可有其他安排?”灰衣男子斟酌道。
“朕,自有安排。”说完背过身,看着湖面,一语不发。
“臣,告退。”灰色的身影消失。
永明帝地看着几乎与池水同色的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
雍州城外,哀鸿遍野。
舒颜茫然的缩在自己的羽绒服中,寒冷和饥饿侵蚀着她的意识,好像在演电影,几个古代装束的壮年男子不怀好意的看着她,眼里露出贪婪的光,舒颜模糊不清的眼睛开开合合,混沌的脑海中纠结着,莫名的烦躁,挣扎着想要结束这一切,可全身就好像被灌了铅一样,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那些人肮脏的手指,卷曲着,伸到她的眼前。
他们夺走她随身携带的医疗箱,摸索着打开它的技巧,无果之后,其中一个干瘦的汉子摸向舒颜裸露在空气中白嫩的脸,淫笑道“这个女子虽说衣着怪异,可长得倒是不错,细皮嫩肉,定不似那老肉干柴,咱哥几个乐呵之后,也可饱餐一顿。”
几个人纷纷附和
“我要最嫩的肉。”最强壮的男人淫笑道,几个人纷纷笑了起来,便去撕扯舒颜的衣服。
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拿着一把生锈的刀,冲上去,极其诡异的将那个最为高大的男子一刀封喉,男子高大的身影倒下,雪花和血液四散飞扬。
温热的鲜血流进孩子的眼睛里,又从眼睛里流了出来,几个人被他骇人的行为吓住了,舒颜迷迷糊糊间,只看见那些人呼出的哈气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可她明白,那个孩子救了她。
那个干瘦的男子对着一脸疯狂的孩子说“识相的快把刀放下,我们这个多人还怕你个小娃娃吗?”说完,他嫌弃似的将脸上溅上的血擦掉。
“要不然连你也吃掉。”
“还不快放下刀,小兔崽子。”
他被这几人按倒在地,干瘦的男子夺过他的刀,小小的身子被打到在雪地上,鲜血缓缓的流到了舒颜的脚下,她似乎能感觉到那鲜血灼热的温度,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冻结着的血液缓缓流动,猛然扑到医药箱旁将其打开,摸到冰凉的医药箱,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薛元初嘴角露出笑容,仿佛来自上方的殴打不存在似的,那个干瘦的男子拿着那把刀,狠狠地举起,白色的刀光使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是什么东西穿过肉体的闷响,干瘦男子倒下,其他人惊恐的看着周围,看到舒颜举着奇怪的武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真的会杀死你们。”
破空之声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几人倒在雪地上,再也不会起来了。
舒颜慢慢的挪到那个孩子旁边,从医药箱中拿出一包营养液,熟练的给他扎上,也给自己扎了一包,粗粗的处理了伤口,和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在漫天风雪中依偎在一起。
雪,越下越大,好像是不会停似的,前方慢慢的几乎没有移动的难民队伍,麻木的,习以为常的忽视这一幕。
晋阳城,薛府。
老夫人哭得一塌糊涂,闹的后宅不可开交,薛大爷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有一种想要打死这个儿子的冲动,晋阳薛家百年基业怎能托付到这种不肖子孙身上。
宦娘带元哥儿负气出走,奔往京师,今秋难民抗不过大雪,纷纷拥堵到京城咽喉之地雍州,民乱四起,宦娘与元哥儿至此地再无消息。
薛瑛文淡淡的,好像并不为自己的妻儿担心。
“爹,儿子亲自前去雍州寻找宦娘与元哥儿,你也宽慰些,注意身体。”
薛大爷不说话,定定的看着他
“你可知此番新君册立,对我王家有多大影响,百年来,世家日益式微,天家与新起寒门虎视眈眈,宦娘又是宗室之女,身后势力庞杂,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她有个三长两短,这麻烦可是泼了天的。”
薛大爷愤然而起,不再看他一眼,薛瑛文站在原处,握起双手,眼神阴郁,似乎在思虑刚才的话,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