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诸葛亮没有接话,刘备紧接着问道:“彭羕写这信之前有没有和孟达通过气?”
看来他把关羽的死全怪罪到了孟达的头上。/、qΒ\诸葛亮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摇头:“没有找到这样的证据。”
刘备有些不快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书房里顿时变得静悄悄的。
诸葛亮长叹一声,解释道:“亮明白主公的意思。只是,主公,亮做事向来公私分明。孟达是杀害亮的大姐夫的罪魁祸首。按说亮应该回避。只是,事关重大,亮不吐不快。主公,法大人和孟达情如手足。如果孟达获罪的话,只怕法大人受不了这个打击……他的病再也禁不起任何刺激了。更重要的是,我们刚刚受了这么大的挫折,正是士气低落、人心不稳的时候。孟达在军中有一定的威望,又手握重兵,且驻守着益州的门户之地。现在实在不宜动他。”
“唉,我的二弟呀。”刘备侧过脸去,半抬头望着窗外,任两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竭力不让自己落泪。他和诸葛亮相识十几年,深知这丫是从来不相信眼泪滴。但是,他的心里真得堵得慌。
诸葛亮很清楚他此刻的心思。他想找借口惩办孟达,一是因为关羽兵败失荆洲,需要一个替罪羊。而孟达拒不发援兵,这就是他最大的错。二,也是最主要的,刘备想借孟达、彭羕之流的人头立威,好好的刺激一下许多人的神经。
不过,在件事上,诸葛亮觉得孟达纵然有错,却不是全错。在当时的情形下,关羽的部队已经被敌军重重包围。就算孟达发兵救援,也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他和刘封守着的是益州的门户,北面全是曹军。弄不好,他这边一发兵,那边的曹军就乘虚而入,正好借机重新夺回新三郡。那样的话,刘备失掉的就不仅仅是荆洲了,连益州腹地也会直接暴露在曹军面前。因此,孟达不出兵也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的。刘封和孟达素来不和,这一次却听从了他的意见,更多的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吧。
当然,这并不代表诸葛亮也赞同刘封、孟达坐看关羽受死的作法。收到关羽父子的死讯,他心痛得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事后,他将当时的战情反复推演了很多遍,觉得刘、孟二人还是有机会救援关羽的。如果换作是他的话,至少不会让关羽父子落到被俘斩首的地步。
所以,刘备对孟达起了杀心,诸葛亮觉得并不过分。只是,还是那句老话:还没有到清算的时候。
片刻之后,刘备整理好情绪,回过头来,沉声说道:“孔明,证据确凿,彭羕谋反之罪已经坐实……”
这时,门外的侍者突然惊慌的禀报道:“君侯,法大人不好了!”
刘备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疾步走到门前,颤声问道:“你说什么!孝直他怎么了?”
“法大人突然昏死过去了。郎中说情况很不好。”侍者如实禀道。
“是谁来报的信?”刘备脚下打了一个踉跄。诸葛亮正好跟了过来,伸手扶住了他。
“是法大人之子。”
刘备看了看院子里,跺脚问道:“他人呢?”
侍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在府外候着……”
“糊涂!还不快带路!”话音未落,刘备扔下诸葛亮,已经冲了出去。
侍者用袖角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慌忙一溜小跑的追上去带路。
“唉,天意啊。”诸葛亮羽扇轻摇,踱出书房,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边。乌云翻滚而来,似乎有暴风雨来袭。
法正是刘备的宠臣。正所谓爱屋及乌,所以,刘备尚且有几犹豫,没有立刻就拿孟达问罪。如果法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孟达就彻底失去了保护伞,只能直面刘备的雷霆之怒。
诸葛亮惆怅不已。他竭尽全力维持的平稳局面只怕要失控了。
刘备急冲冲的打马去了法府,谁知,还是慢了一步。他刚进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哭嚎之声。
“当!”刘备手里的马鞭掉到了地上。
“君侯,小人的老爷,老爷去了。”出来迎接他的法府管家、仆人尽数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虽然法正病了大半年了,但是病情一直很稳定,郎中之前没有报过病危。而且,法正本人也忌讳得很,家里一直没有替他准备后事。所以,这会儿,仆人们手足无措,腰间连块白布都没有系。
“孝直!”刘备眼前一片模糊,踉踉跄跄的朝着内院跑去。
管家止住了哭,爬起来,抹着眼泪给刘备领路。
法正穿着一身簇新的官服,安安静静的躺在大厅的简略灵床之上。他的妻儿子女、小妾们跪了一地,也没来得及换上孝衣,一个个只是伏地恸哭。
“孝直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刘备冲到灵床前,用手捶打着灵床大哭。
他满面泪痕,是真的悲恸不已。顿时,大厅内化作了一片哭的海洋。法正的家眷们和仆妇们哭得更起劲了。
突然,哭声里夹杂着几声惊呼:“夫人,夫人!”
仆妇们乱成了一团。原来是法正的妻子活活哭晕了过去。
跪在她旁边的儿媳哭哭啼啼的领着几个婆子把她扶进了一旁的厢房。
大厅内乱哄哄的,可刘备却全然不知,只是望着法正,泪如雨下。他想起了两人相处的往事。
前年攻打汉中的时候,有一次,他们和曹军主力遭遇。当时的战况对他很不利,不宜久战。可是,刘备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欲与曹军一决高下。众将没有一个敢出来劝谏
面对着曹军的箭雨,法正拨出佩剑,毅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刘备着了大急,一把拉住他:“孝直,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法正扬眉,大声答道:“主公都不畏死。就算曹贼的箭密如麻,兵马数倍于我军,正又怎么会惧怕呢?”
刘备发热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下来,心里暖洋洋的,笑道:“撤!”
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象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可是,那个扬着长剑替他挡箭的人已经倒下了。刘备不禁失声痛哭。法正死了,他失去的不止是一个重要的谋士、一个大功臣,更是失去了一名知音、一个铁哥们。
“君侯,逝者已矣……”看他哭得这般伤心,侍者小心的上前劝慰着。法正的子女们也跪伏在地上边哭边叩头。
终于,刘备回过神来了。在侍者的搀扶下,他回到了王府。
第二天上午,刘备带着王太子刘禅亲自过来上祭。刘备上表天子,谥法正为翼侯,风光大葬。
一时间,益州上下皆惊。这是刘备第一次为手下请赐谥号。之前,连关羽都没有得到这份殊荣!
张飞的脾气又见长了。他麾下的将领们挨他鞭子的机率大幅度提高。许多人更是一提起主帐,腿肚子就直打哆嗦。
孟达接到丧报之后,双目无神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完了,这回真的是完了。”
法正病死的消息很快到了孙权的耳朵里。他撇撇嘴:“只不过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而已,也值得刘备这样兴师动众的为他请封!哼哼,真真的物以类聚。”想着刘备又失去了一个得力的手下,他心情大爽。这个刘备果然不是天命之人。
他第一时间和吕蒙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希望能让吕蒙心情大好,病情减轻一些。
吕蒙病重之后,孙权就遍请名医,把他接到了自己的府里好生照顾。可是,吕蒙的病时好时坏,可把孙权给愁坏了。为了能治好他,孙权甚至采纳了步夫人的建议,请了一帮道士过来做法事,为他打礁延寿。
这些年,吕蒙一门心思全放在对付刘备上面,对那边的情况很熟。听了之后,他脸上泛起红光,喜道:“主公,法正一死,只怕孟达的心思也会不稳了。之前,他屠杀了蒯棋全家,已经多次被打压了。主公,不如快派人去说降孟达。这是QB5难逢的好机会……”因为太兴奋了,他一时走岔了气,连忙用锦帕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孙权起身,一边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一边柔声说道:“子明,你呀就是忧虑过多。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心养病,争取早日痊愈。”
吕蒙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感觉到喉咙里有一丝腥甜,他不动声色的把锦帕收进了被子里,笑道:“主公教诲的是,蒙记住了。”
孙权想着说降孟达的提议,见他气色不错,没有什么大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去。
送走孙权之后,吕蒙从被子里摸出那块锦帕。打开一看,果然,里面粘有一口殷红的血痰。
他咧开嘴无声的苦笑。他的大限之日也不远了。听到外门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连忙将锦帕揉成团扔到了卧榻下面。
一个侍者用大红托盘端着一小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进来了:“大都督,该喝药了。”
吕蒙轻轻叹了一声。
孙权很快向陆逊下达了一道指令,让他派人潜入新三郡,密切关注孟达的动向,争取能够说降孟达。
那个成功说降士仁的虞翻主动请缨。这一次,他连孟达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申耽兄弟打了回来。
事后孟达问起。申耽这样解释道:“将军,彭羕只是写了一封信,发了几句牢骚,又没有做出任何危害主公的事来,就被打进了死牢。可见,主公疑心之重。现在,法大人已故,主公那边,我们连个说情的人都没有。诸葛亮心机很重,将军又把他得罪苦了。所以,这个时候,将军还是不要和东吴那边的人接触得好。万一有小人在主公面前说点什么是非,令主公对将军也起了疑。将军就是百口莫辩了。”
孟达听得后背上直冒冷汗,连忙拱手谢过他。
虞翻无功而返,很是恼火。一次,他和几个同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有人戏笑他也有失手的时候。
他不服气的答道:“你以为那边的将军们一个个的都是糜芳、士仁之流的么?刘备能有今天,手里也是有几个忠心的硬骨头的。”语气中颇为不快。
其余同僚见话不对,连忙将话题叉开。
可是,世上哪有无不透风的墙。虞翻的话在东吴将领们的圈子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士仁也知道了。
他提了一壶酒,跑到糜芳的帐内,找他喝闷酒。
酒入愁肠,醉煞人。几口酒下肚,他就醉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跟糜芳哭诉:“子方,都怪我当时被猪油蒙了脑子,中了这厮的奸计。如今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不说,还连累了你。”
糜芳愧疚不已,抚着他的后背幽幽说道:“不,真的与兄台无关……唉,事已至此,再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又有何益?不如一醉解千愁。”说罢,他一仰头,抱起酒壶,大口大口的喝起酒来。
投降东吴之后,他就收到了大哥糜竺的亲笔信。一向待他最为亲厚的大哥居然口口声声说没有他这个弟弟。从今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和他断绝兄弟情谊,沦为陌路人。听送信的老管家说,大哥一听他投降的消息,就气得吐血,一病不起。
知道大哥受到这样沉重的打击,这几个月来,糜芳受尽了良心的折磨。
一边是小妹,一边是大哥,都是骨肉至亲,他痛苦不堪。当年,大哥折散小妹和两小无猜的钱应,强将她嫁给刘备。看着活泼可爱的小妹变得象个木偶一样,麻木的数着日子过活,他一直是怀愧在心,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倍补偿小妹。
长坂坡一战后,从诸葛亮嘴里得知小妹在诸葛夫人的帮助下,已经和钱应再续前缘,他有些恼火,但更多的是喜悦和祝福。
后来,钱应拿着小妹的书信来找他。他才知道,孙权也是小妹的救命恩人。于是,他的意志就开始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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