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琨故意与赵胜一道巡逻,将随行的士兵甩在后面,陆琨压低声音道:“伯颜大人的饮食可有异样?”
“没有,我们的人不错眼珠的盯着,每次端过去的饭伯颜大人也会亲自试毒,所以不会出问题。”
陆琨点点头,压低声音道:“那日你为何留信给我?”
“我看到那日苏发现桐油一事,既然他想自己居功,那我也没必要当着大家说。”
“那日苏一事,你也没有向我汇报。”
“小的看见穆清明与那日苏的人闲谈,又见他偷偷潜回去,便知道他一定会和大人说的。”
陆琨闻言,便知这赵胜是聪明人,但也不便出言赞赏,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几人再次巡逻到上次发现砖块松动的墙根下,陆琨示意大家停下,蹲下身仔细探查一番,回头向赵胜道:“可有异动?”
“未曾有。”赵胜摇摇头:“我们的人一直盯着,连停留的人也没有。”
陆琨思索道:“这恐怕说明该送的已经送进来了……继续派人看守。对了,最近伯颜大人有没有打算请什么重要的客人?”
“没有,这件事我们问过厨房的人,他们说没有得到类似的通知,一般伯颜大人请客人来,会提前五日给他们单子让他们准备。”
陆琨闻言一怔:“也就是说……厨房的人全是伯颜的亲信,或者除了我们以外一直有人暗中监视?”
“小的也觉如此……”
“那……那些砒霜被送到了哪里……”陆琨站起身,低头细细思索,下意识的用脚踢着地上的浮土,忽然,他抬起头道:“伯颜大人平日可喝茶水?”
“伯颜大人只喝龙井,这件事府里上下都知道。”
陆琨皱了皱眉头:“你们继续巡逻,赵胜和我走一趟。”
屏退众人后,陆琨让赵胜带着他来到伯颜的专属茶库,谁料茶库门口竟然有专人把守,陆琨亮出名牌,又与赵胜双双登基后,才在守卫的陪同下进了茶库。
茶库不大,但是干燥凉爽,两旁一人多高的架子上,摆满了精致的竹筒,陆琨问道:“哪些是伯颜大人用的。”
随行的卫兵答道:“伯颜大人用的不在这里,而是里面的暗格,暗格的钥匙我们没有,是大人身边的秋儿每天来取。”
“秋儿是什么人?”
卫兵一愣,赵胜干咳一声道:“秋儿是伯颜大人的贴身侍女,也是……通房……”
陆琨丝毫不以为意:“叫她过来。”
“耶律大人,这件事儿您有所不知,那秋儿因为是伯颜大人的人,一直不把兄弟们放在眼里,我们请不动啊……”那卫兵为难的向陆琨道。
陆琨无奈的点点头,也知此事不宜打草惊蛇,便道:“那秋儿每日何时过来?”
卫兵看了看天色:“应该差不多了,她一会儿就该过来了,然后伯颜大人下朝回来剧可以喝上热茶。”
陆琨闻言,吩咐道:“一会儿那个秋儿来了,你在暗中盯好她拿的是哪罐茶……”正说着,只听一声门响,陆琨吓得差点儿跳起来,只见一个身穿紫色褙子的女子出现在门口,此女看年龄不过双十,下巴很尖,双眼大而明亮,但看向这些侍卫时,却是白多黑少,尖刻而傲慢。卫兵轻轻怒了努嘴,示意陆琨此人便是秋儿。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还不滚出去?”
陆琨上前施礼道:“小的耶律狼弃,是唐兀卫的副指挥使,今日探子来报,说有人在伯颜府中的茶叶里下毒,所以我们特来调查。刚刚我们已经查过了这里所有的茶叶,没有发现异样……”
“没发现就快滚!”秋儿一声娇喝打断陆琨。
陆琨抿了抿嘴唇:“还有一处未查。”
“那你们就去查!等我走了再查!先滚出去,我看你们碍眼!”说着,秋儿闪开身,为陆琨等人离去。
“此处的调查还请秋儿姑娘配合,因为钥匙在秋儿姑娘手中。”
“哦,原来今天是冲我来的啊!好大的胆子!如果耽误了伯颜大人喝上热茶,小心你们的脑袋!”
“自然不会耽误,还请秋儿姑娘打开门,取走茶叶便可,剩下的我们来做,走时一定锁好门。”
秋儿哼了一声,扭着腰肢走到那扇小门前,掏出钥匙扭开了房门:“在外面等着!”
“且慢!”陆琨闪身上前:“今日秋儿姑娘拿走的茶叶也必须检查。”
“喂,你有完没完?”秋儿双手叉腰,猩红的小嘴一张一合:“我天天来这里取茶叶,还会有事儿?”
“今日特殊,并非怀疑秋儿姑娘,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防,为了伯颜大人的安全,还请秋儿姑娘配合。”
“好啊!”秋儿走进去拿出一个已经见底的玛瑙罐子道:“就是这个。”
“赵胜,验。”
赵胜点点头,将罐子拿在手里摇了摇,然后打开取出一小撮,放在准备好的热水里,等水变色,才取出银针,仔细探过后道:“无毒。”
“我就说嘛,今天伯颜大人生气有你好看!”
赵胜讪笑着又抓起一小把茶叶放进秋儿手里的茶壶内,又亲自加了热水:“对不住了。”
秋儿横了赵胜一眼,端着茶壶离开,陆琨向那卫兵使了个眼色,那卫兵立刻出去派人暗中盯着秋儿,然后赵胜进入密室,将里面的每一罐茶都仔细检验。
当检查到放在秋儿刚刚拿起那罐旁边的一罐时,赵胜脸色一变:“有毒。”
陆琨一个箭步上前,只见赵胜手中的银针微微发黑,可不是下了剧毒?
陆琨一面叫人迅速封锁茶库,一面问那卫兵:“都有何人到过此处?”
“每天白日都是我看守除了秋儿再无旁人,而且这间屋子的锁很特殊,一般人不可能打开。”
“那晚上呢?”
“另外一个兄弟,在家休息。”
“传!”
卫兵刚刚答应,就见一人匆匆跑了进来,正是派去监视秋儿之人:“启禀各位达人,刚刚兄弟们看到那秋儿假装去闻茶香,手指在茶水里蘸了一下,我们的人已经将她按住,请大人指示。”
陆琨立刻道:“赵胜,你带人去查茶水是否下毒,我去禀告吉达大人,其他人守住此处,任何人不要妄动。”
“是!”
陆琨这样安排也是有目的的,只要他见到吉达,便可以将发现此事的功劳推到赵胜身上,一来自己刚刚加入唐兀卫,脚跟未稳,不宜风头太盛,二来如若此事和隐藏在伯颜府邸以及崇国寺的女真人有联系,为大计着想自己一开始不能与他们有太多瓜葛,也不能有任何仇恨,如若他们任务失败心生怨恨,还是恨赵胜的好,赵胜聪明稳重,又对伯颜忠心耿耿,必定不介意这种怨恨。
见到吉达,吉达正和几位弟兄交接一辆封的很严的马车,陆琨不敢多看,便施礼从在南墙下发现松动的墙砖开始,到秋儿有下毒嫌疑,毫无隐瞒的汇报给吉达,期间故意修改了几个小细节,夸大了赵胜的功劳,而吉达对赵胜的睿智也一向了解,并没有心生怀疑。
等陆琨讲完,吉达为难的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陆琨:“你在这里守着,等我回来,任何人,即使伯颜大人亲自到了,也不要碰这辆车。”
陆琨恭谨的点点头,笔直着身体站好,等吉达走远,他才慢慢踱到那辆马车周围,低声道:“兄弟们从哪里来?一路上辛苦了。”
那人见陆琨官职不低,便恭敬施礼道:“我等到云南行省执行秘密任务刚刚回来。”
“哦……真是辛苦了,走这一趟吉达大人得好好赏你们吧?”
“我们是枢密院的人,不归吉达大人管,大人是刚来的吧?”
陆琨自我介绍道:“耶律狼弃,是唐兀卫的副指挥使。”
“你是副指挥使?王绝那小子不干了?”其中一人怔了一下,惊讶道。
陆琨摇摇头:“自然不是,吉达大人手下一直却一名副指挥使,我也王绝大人一样,担任副指挥使一职,统领三千弟兄。”
“耶律狼弃?契丹人?”那人自言自语两句,又向陆琨道:“伯颜大人军中契丹人很多,耶律大人前途远大啊!”
陆琨不知此人何意,但还是笑着应付,心中却在想这车中究竟是何物。
寒暄间,只闻车中一阵乱响,似乎是一个被堵住嘴的人在奋力挣扎,可陆琨很聪明的没有多问,只是后退两步,做出一副很惊恐的样子。
那人笑道:“耶律大人,没事儿,折腾折腾就不折腾了,您不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人?”
“不想知道。”陆琨连连摇头道:“这世道,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说着他又后退了两步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
“哈哈……耶律大人果然谨慎,即使您敢知道我还不敢说呢!”
“耶律狼弃,怎么是你,吉达呢?”竟是伯颜。
陆琨闻言赶紧回头,施礼道:“大人,吉达大人临时有事要处理,派我看守这辆车,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车里是什么东西?”伯颜说着,作势就要上前,陆琨急忙拦住道:“大人,狼弃不知道这里是什么东西,但吉达大人临走前说即使是大人也不要靠近这辆车……”
“哈哈……小东西,不靠近就不靠近,你好好守着,我进去了。”伯颜大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可陆琨却丝毫没有觉得轻松,这伯颜,果然不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