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琨听从疏影的建议,果然在送菜人的帮助下藏在菜篓里逃了出来,然后顾不上回家,就前往伯颜府报信,路过唐兀卫大营时,便迎面遇到了那日苏,于是叫住他问道:“粮庄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日苏道:“我定了一家,还没有回禀伯颜大人。”
“那正好,我也有事儿禀告伯颜大人,不若你我一同去吧?”
正巧那日苏也想绕开陆琨直接禀报伯颜,便忙不迭的答应,两人一路上各怀心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了一下天气,很快便到达伯颜书房,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管家斯钦都日低着头走了出来,还险些撞到陆琨。
陆琨扶住斯钦都日,施礼道:“管匆匆忙忙的,怎么了?”
“狼弃啊,你可算来了!”斯钦都日长出一口气:“别提了,老爷正担心你呢,快进去吧!”
陆琨也知道是因为昨日之事,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只见伯颜一脸阴沉的站在屋子当中,穆清明和萧不言一脸灰暗的跪在伯颜脚下,伯颜见到陆琨淡淡道:“别行礼了,今天早朝上,怯薛长月赤察儿弹劾我纵容属下留恋烟花之地,贻误军情,他们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陆琨知道伯颜多少有些怀疑自己,而那日苏也故意装傻问道:“耶律大人是和穆清明、萧不言一起去的吗?”
陆琨没有看那日苏,而是将上元节如何遇到疏影,以及昨晚的经过毫不隐瞒的告诉了伯颜。伯颜听了,脸色稍霁:“你这是有贵人相助啊!萧不言,你被抓时,果真喊过有任务?”
萧不言哆嗦了一下,低下头没有回答,而伯颜自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冷冷道:“后来呢?”
“后来……被他们带走后……小的见穆大人不敢多说,便也说是来找女人的……”说着,萧不言抬头看了一眼伯颜,又慌乱的低下了头。
陆琨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试探道:“他们会不会因此弹劾大人?”
“谅他也不敢!”伯颜一甩衣袖道:“在青楼被抓拿有任务吓唬人也不是一次两次,想来他们也不会介意,否则今日恐怕就不是纵容属下去青楼这么简单了……只是,这件事你怎么看?”
陆琨看了一眼那日苏,见他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伯颜也没有明示让他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这件事恐怕也是狼弃大意了,狼弃有些怀疑一个人……”
“谁?说吧?”
陆琨抿了抿嘴唇:“我大哥……耶律希征。”
“那可是耶律大人的亲哥哥啊……”那日苏火上浇油道,但看到伯颜凌厉的眼神,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伯颜向陆琨道:“继续说!”
陆琨便将那日到耶律希征家的事情告诉了伯颜,伯颜皱眉道:“你觉得这个是计?”
“是,我怀疑我们中了圈套,但这件事不一定是桑哥所为,不知是否还有人在追查伯颜,想要阻止我们?”
伯颜沉思道:“撂倒桑哥确实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如果说是谁的话……我一时想不到。”
“会直接是怯薛的人吗?恐怕只有他们能打听到大人暗查桑哥的消息,所以到碧装阁抓人,想给桑哥报信,同时阻止我们?”陆琨壮着胆子问道。
“月赤察儿?”伯颜想了想:“有可能……狼弃,你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搜集道证据!”
陆琨点头道:“大人放心,狼弃一定不辱使命,只是大人打算怎样处置穆清明呢?”
“留宿青楼一事,虽然是明令禁止,但也可大可小,我虽然已经想办法把他们弄出来,可责罚还是逃不过的。”
“那多谢大人了。”陆琨施礼谢过,穆清明和萧不言也练练道谢,伯颜点头道:“你们每人今年的军饷我扣下了,新年事儿多,就不打板子,你们好自为之吧!”
陆琨等穆清明和萧不言站好,又道:“现在虽然距离廿五还早,狼弃想再试探一下此事是不是怯薛所为……”
“你放手去做吧,不必事事问我,我既然交给你,就相信你能办好。”伯颜轻飘飘的阻止了陆琨的请示。
陆琨何尝不知伯颜此举只是想撇开自己和他的关系,这样即使事情败露,也可以用毫不知情搪塞,而不至于连累自己,可饶是这样,陆琨还只得行礼谢伯颜的信任。
伯颜又看向那日苏道:“你过来是什么事呢?”
那日苏施礼道:“大人,是粮庄一事,小人细细查过,觉得利好粮庄最优,可以为福利和唐兀卫提供粮草。”
“那日苏,冒昧问一下,你说的利好粮庄掌柜是叫傅归侯吗?”
“是……”那日苏心里本来就有些打鼓儿,听陆琨这样问,不禁有些心虚。
陆琨笑道:“实不相瞒,这个傅归侯是我现在宅子的房东,我家也一直在吃他们的粮食,确实还算不错。”
“是吗?”伯颜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陆琨和那日苏,那日苏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陆琨却很坦然的一笑,没有说话。
伯颜转过眼神,点点头将斯钦都日叫进来道:“利好粮庄知道吧,赶明儿要那个……傅归侯是吧?让他送一车粮食过来给斯钦都日,然后坐下谈谈价钱。”
斯钦都日闻言,欲言又止的点点头,那日苏的心也放下大半。
“等等……”穆清明眼珠一转,上前施礼道:“大人,小的有几句话想问那日苏。”
伯颜不耐烦道:“问吧。”
穆清明道:“我听闻……那日苏大人的夫人五日前与利好粮庄的掌柜一道在珠光阁买了三套最新的首饰,花了一千二百两白银,四天前在绮罗坊定制了五件冬装,六身春秋常服还有两身夏装,一共三百二十两白银,不知我说的是否正确呢?”
那日苏登时脸色惨白,不知如何辩解,陆琨却抢先道:“那日苏一向忠心耿耿,你如是说可有证据?”
“证据,当然有!”穆清明重新跪下施礼道:“大人,碧装阁是小的亲眼所见,然后便暗中跟随那日苏的妇人,果然又看到他们两人在绮罗坊购置衣物,还专门进去问了,店里登记的是傅归侯的名字,今天就是取衣服的日子,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看!”
伯颜捻须点头:“如果属实,那可就是收受贿赂了……穆清明,给你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带人去查这件事,现在带人封住绮罗坊,争取抓住傅归侯,人证物证都给我弄齐了,一旦属实,就不扣你的军饷,我知道你和那日苏关系不好,所以如果你栽赃陷害,罪同受贿,我说的够明白了吗?”
穆清明闻言,喜不自胜,连连叩头施礼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办好,小的告退。”说着,冷笑着看了一眼那日苏,带着萧不言快步退下。
那日苏脸色一白,跪倒在地道:“大人,是小的一时糊涂,大人……”
伯颜转过身不愿看那日苏:“你也下去吧,等查出来再说。”
斯钦都日等穆清明等人离开,上前道:“大人,原来的洪兴粮庄唐掌柜死后,伙计时运来将店面盘了下来,昨天差人来问能不能继续给大人这里送粮草,毕竟这几年唐掌柜身体一直不好,店里都是他上下打理,所以……我想问问大人意下如何?”
陆琨插嘴道:“他一个伙计,怎么有这么多银子?不会是有人指使吧?”
“不会……”斯钦都日道:“小的也担心这件事,就专门派人问了唐小姐,唐小姐也证实店是时运来盘下的,周围的街坊也都说时运来为人老实可靠,从没有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往过。我问时运来他哪里来的银子,他说是把乡下的地卖了,自己又攒了些,我派人专门去了趟时运来老家,刚刚传来消息说时运来确实把房子的田地卖了几百两银子,然后将爹娘和弟妹都接到大都了……”
伯颜点头道:“做的不错,时运来那个孩子我还有印象,人勤快,也会说话儿,是个好孩子。”
斯钦都日也补充道:“毕竟和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了,他也知道咱们的习惯,送粮草从来不用提前打招呼,每次快用完就送来了,我觉得啊,还用他挺好,他的店我去看了,没什么大变化,但是比以前利落不少,是个有心的孩子!”
伯颜本身也不是很关注这些小事儿,见斯钦都日满意,便也点头道:“那就不要换了,就这样定了!”然后向陆琨道:“桑哥的事情,还是要查,穆清明去查那日苏,那日苏最近不能做事,以后让王绝帮你吧,他和你一样是副指挥使,在唐兀卫做了五六年了,很有经验,想来能帮你不少忙。今天中午在我这里吃饭,我把王绝也叫来,你们好好谈谈,也熟悉熟悉。”
陆琨心中一动,自然施礼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