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孟頫脸色一白:“复兴?国破山河在……故人半零落,皇族四飘零,何谈复兴?”
张穆抿了抿嘴唇:“在下只问大人一句话,‘风云际会日,潜龙可升天’可是大人所做?”
赵孟頫低下头没有说话,张穆又道:“大人如此消沉,只不过是因为大宋皇脉断绝,恭帝也远离大都,中原大地遭受胡虏践踏,民不聊生?”
赵孟頫依然没有说话,但身体已经在微微颤抖,张穆又道:“如果我告诉你,皇上还活在世上,我此次前来是奉皇上的命令呢?”
“皇上……还活着?此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什么皇上,也从未想过复国,只想保住家人,你不走,我真喊人了。”赵孟頫警觉的看向张穆道。
“大人何必如此戒备在下,大人不觉得今年大都和以前不同了吗?这一切都是皇上所做,天象将变,大人感觉不到吗?”
赵孟頫仔细回忆了最近之事,他虽不关注朝堂,但也觉得有几分蹊跷,加上见到传国玉玺不似作伪,心中竟也有几分相信,不由问道:“我……为什么相信你?”
张穆摇了摇手中之物:“有传国玉玺还不够吗?”
“世言大宋传国玉玺下落不明,谁知道是不是落在元人手中?”
张穆也只此事有些难以置信,便又从怀里掏出一物:“这是张世杰大人的亲笔信函,这个大人总可以相信了吧?”
赵孟頫与张世杰私交不错,那时他少年轻狂,也在张世杰门下做了几天门生,两人亦师亦友,即使赵孟頫离开后,也常有书信往来,后来蒙古大兵压境,张世杰带着幼主转战崖山,自此后便完全断了联系,今日,故人熟悉的笔迹就在眼前,怎能不让他心中激荡?他前前后后仔细将信看了几遍,没错,是他的笔迹,连每次写到捺的时候顿一下笔的习惯都没有改变,只是力道小了些许,想来是年纪渐长,腕力不如年少时,不由感叹日月如梭,曾经的年少岁月一去不再复返。
想到这里,赵孟頫深吸一口气,略微有些动容,望着张穆与张世杰五分相似的面容,更是相信信是真的,他打量张穆片刻,感叹道:“十年了……十年没有他的消息了……当时听说他得了一子,一转眼就张这么大了……他……还好吧?”
“好,家父和苏刘义苏大人一直在新会一带,如今已经与很多势力取得了联系,而皇上身在大都,想来很快便可以在朝堂中有一席之地。”张穆点点头回答道。
赵孟頫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大宋复兴……是有望了……”犹豫片刻,他又问道:“那……陆大人呢?”
张穆闻言,闭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凄惨的神色间接告诉了赵孟頫答案,赵孟頫也失望的垂下了眼帘,不过,赵昺还在人世的消息,已经让他非常震惊,巨大的欣喜使他将所有的疑虑抛向脑后,他颤抖的看向张穆:“你刚刚说……皇上在大都?”等张穆点头后,他抓住张穆的衣服,追问道:“皇上现在在哪里?我,我想见见他……”
张穆扶住赵孟頫:“很快便可以见到,这次我来,是有件事拜托赵大人。”说着,张穆从怀中掏出一页纸道:“这上面的人是我们的人,都有些才学,即使这次安童秉公办事,但也难免会有人徇私枉法,只请你想办法让安童看到几人的考卷,尽量获得应有的名次。”
赵孟頫接过纸扫了几眼,将纸还给张穆,点点头道:“我一定做到。”
“还有……”张穆走进赵孟頫道:“皇上还想要除着几人之外有可能折桂之人的名单。”
“这是要……”赵孟頫忽然明白了什么,却没有问出声,而是走到桌边,拿起一根毛笔舔了舔,在纸上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然后一一解释道:“这几个是汉人,但甘愿为敌国效力之人,断不可争取,这个人是蒙古人,才学不错,但是粗枝大叶,生活也有些邋遢,还有这个,虽然是契丹人,却熟识汉法,尤其喜欢儒家,忽必烈年老容易妇人之仁,恐怕可以投其所好,不过这个人为人傲慢,不愿与他人为伍,也没有什么朋友,还有……对,这个人很聪明,年少气盛,文采也好,可惜所投非人,可惜了……”
张穆将这些名字记在心里,然后将纸点燃,抱拳施礼道:“多谢赵大人,天色不早,张穆告辞,日后如有消息,可以交给望江楼的伙计。”
赵孟頫动容道:“老夫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见到大宋复兴,此生无憾啊!还请大侠转告皇上,赵某身在朝堂,却时刻不敢忘自己是大宋子民,赵某愿意为大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张穆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小心为上,保全自己。”留下这句话后,他便闪身消失在夜色中,赵孟頫望着窗外,如果不是张穆来访,他恐怕就会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而今夜的奇遇,给了他一个振作的理由,自此以后,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为国家,为百姓尽一份力,这种感觉,充实而美好。
河汉灿烂,赵孟頫却丝毫没有睡意,只觉得能够如此清醒的看到漫天的星光,也别有一番滋味,忽然,他有种错觉,曾经死去的忠魂,此刻便在星星后面,默默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