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只是……不敢见她。”
“她是你的妻子啊!她……”
萧靖摇头道:“我这个样子,又能活多久,不如不见……”
“你……”郁矜飏上前一步,忍不住握住萧靖的手腕,片刻后仿佛被烫到一样松开:“你的身体……我知道你身体不好,可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可萧靖却平静道:“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就像我当初一样,那个时候,我不能面对如此弱小的自己,刚刚出来时,也害怕遇见你们,可在见到采花贼后,我想通了,既然出来,就要做好该做的一切,然后,笑着面对你们所有人。”
萧靖侧脸看向郁矜飏,脸色荡漾着醉人而自信的笑意,郁矜飏呆呆的看着萧靖绝美的容颜,眼前眼神沧桑的中年人,与记忆中明媚飞扬的少年的脸渐渐重合,当年,他也是这样张扬的看着自己笑,叫自己“郁大姐”。
“郁大姐。”萧靖丝毫没有收起自己的笑容,可语气却异常镇定:“我还活着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她,我可以面对任何人,可还是不敢面对她。”
郁矜飏艰难的点了点头:“你只要在外面,迟早要看到浅浅。”
“我知道。”萧靖抿了抿嘴唇:“如果我能活到见到她,再做分晓吧。”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
“你如今,将耶律狼弃认作了主君,他待你可好?”
“很好。”听郁矜飏问道陆琨,萧靖忍不住满意笑道:“假以时日,他定可成为一代明君。”
郁矜飏点头道:“我不会问他是谁,你认定就好,今日见到你,我也要回去了。”说着,上前牵住萧靖的衣袖,低声道:“阿蒙,你要保重,我会常常来看你的。”
萧靖轻微的点了点头,郁矜飏一抹脸,快速掠出了院子,可萧靖,依然看着郁矜飏消失的方向,身体微微颤抖。
夜色依然美好,似乎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十年前,也曾有过如此美好的夜晚,可是,当年一同把酒赏月之人,却已经化为一抔黄土,活着的,也只是苦苦挣扎。
萧靖流转的眼波愈发绽放出耀眼的色彩,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嘴角的笑格外意味深长。忽然,他秀眉微皱,低下头,一手掩口,不住的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忍不住蹲下身,血珠顺着指缝一点点滴在地上,可他还是止不住的咳嗽,这时,一只手按在了萧靖背上,即使萧靖不回头,也知道那是曾政。
曾政轻轻为萧靖拍了拍后背,埋怨道:“你也太不注意了。”
萧靖摇摇头,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我没事的……”
曾政一面替萧靖拍着后背,一面调笑道:“我早就说郁矜飏对你有意,你还不承认……”
萧靖摇摇头,正色道:“曾政,你知道她待我如同亲生弟弟,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
曾政摇头道:“你不如原来好玩儿了。”
萧靖擦了擦嘴角的血,回敬道:“你比以前好玩儿了。”
“我……”曾政轻轻拍了下萧靖的肩膀,笑道:“你还是那么爱斗嘴。”
萧靖笑道:“其实我一直没变,变了的,是你们对我的态度而已。”说着,萧靖扶着曾政的手站起来,道:“曾政,你是我下山以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谢谢你。”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曾政忍不住道:“你还要去那个姓赵的身边?”
萧靖脚步一滞,平静道:“此乃国事,不可推脱。”
“你……”曾政摇摇头,感叹道:“那我就陪你任性一把吧!”
“多谢……”萧靖轻轻丢下着两个字,缓步离开,天开始蒙蒙亮,晨风卷起萧靖的外袍,翻飞的衣袂将他单薄的身形映衬的更加孱弱,他腰身笔挺,却肩负着无形的重担,忍辱十年,雪藏十年的的利剑,终于再度出鞘。
江湖记忆中那个独占鳌头的少年,将以他的全部心血,去做一件艰辛无比的事业,燃烧生命,百死不悔。
旭日东升,萧靖白色的衣衫也泛着淡淡的血色,亦如当年葬英谷挥洒的鲜血。可他眼中的光华,却耀目的让人无法直视。
十年磨一剑,锋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