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鸿心道:见鬼,老子要给你面子,只怕此刻已不知魂归何襄了。
何况自从三年前那场遽变后,自己那颗早已尘封的心脏开始向歆儿敞开之后,便即下定决心,此生只与歆儿共度白首,你这老妖道此番说辞,岂非是故意在消遣叶某?
念及此,他语气忽地转冷,道:“好了,薛老儿,你我也就别绕弯子了,有什么对付老子的毒计,尽管使出来吧,老子奉身以待!”
薛清平蓦地仰天长笑,道:“痛快!少侠这番话直说得某家血气沸腾。呵,好久未有这般痛快了!”
“那是自然。”叶孤鸿语气忽又归平淡,道:“你长久被阴气柔性占据着,自然难有血气翻腾了。”
“你说什么?”薛清平诧异地道。
“叶某是说。”叶孤鸿一顿,忽地提高嗓音道:“你根本就是女的,方才你太过激动,竟而忘了掩饰而自称老身了。”
“什么?”薛清平浑身一颤,道:“你胡说?什么时候——”他蓦地顿住了,因为他分明瞧见叶孤鸿那狡狯的眼神正在讥讽着自己。
一股冲天怒火蓦地冲击着他的脑波,自己一个老江湖竟被他一个黄毛小子算计了,他直觉便是倾漫山之雪也难消尽耻辱,口中更是集川滨之恨地道:“好小子,你够胆!至今天下只怕还未有人敢这般戏耍老身。”
叶孤鸿却是怒气更甚,蓦地仰天悲啸一声,良久方歇,半响,方才见他冷眼盯着薛清平,恨恨地道:“老妖妇,你竟还敢出来!”
“你知道我是谁?”薛清平却是怒意稍减,好奇心起。
“哼,你就是变成人妖,只要说出半个字来,老子也管能认出。”叶孤鸿冷冷地道。
薛清平听得叶孤鸿骂自己作阴阳人,却不以为意,反自笑道:“呀,老身怎地忘了?咱苏家小妹可是因我而坠崖的,嘿嘿,怎么,她竟不幸身亡了?唉,是呀,那面崖确实不低,那日,老身确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下得一半。真是对之不起啊,老身的那支该死的袖箭怎地偏偏巧之又巧地刺中了你们那根救命的长索呢?老身当日回去后颇是悔恨,当即就将那支万死难辞其咎的袖箭折断了。喏……”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两截断箭,故作悲痛地道:“它的一次失误毁了一对神人共羡的眷侣,所以老身就特地留着它这个祸胎,让它看看,这个世间无数的眷侣们岂是它小小一支短箭所能全部摧毁地。”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刺,深深地刺透了叶孤鸿的心脏,他无力地用剑尖拄地撑起半个身子,几乎已经不战而败了。现在只怕是一个三岁小娃用一根手指就能将他顶倒。
萧晓虹只觉心都似已碎了,上前几步,伸出纤手扶住叶孤鸿颤抖的削肩,轻叫一声,道:“叶大哥。”
叶孤鸿闻言浑身蓦地一震,倏地脱开她手,颤声道:“别,别碰我。”
“唉,萧姑娘,你千万别介意,叶少侠只是怕关心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才这般冷落于你。唉,叶少侠,你这又是何苦呢?苏姑娘已经成为过去了,况且当时你明明已攥紧了她的衣角了,只是她自己不小心——”薛清平正似要“安慰”他。
“闭嘴,老妖妇。”叶孤鸿最痛心地便是此事,此时听他重提,不由得激动地道:“你害了这许多性命,老子今日定要替天行道。”长剑一扫,怒目似要破空刺将过去。
“咯咯”那“薛清平”忽地朗口轻笑,声音非一般地清润圆滑,又抛了个眉眼过去,“呀”地一声佯惊道:“妾身好怕啊。叶公子这般盯着妾身,妾身直觉浑身都似起了鸡皮疙瘩般。喂,众位弩将,还不快快起身护卫。”声若流莺,媚到骨里。
叶孤鸿却是听得一愕,心道:你这疯子在和谁说话?正自转念间,忽地一件诡异至极的事情发生了。
那上百尸身,不,应该是说那上百自刺身亡的弩手忽地齐站了起来,突搭弓引箭,全都对准了叶孤鸿和萧晓虹两人。
萧晓虹似已骇到了极点,牙关打颤,挤出几个字来“这……叶大哥……怎么?”
叶孤鸿却也是惊异非常,诧然地看着“薛清平”,道:“这个?叶某却也好生不能明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阁下可愿指点一二?”
“唉,”那“薛清平”叹了口气,媚笑道:“叶公子,难道本姑娘当真老得如此不堪吗?竟连让公子半分想要窥视的欲念也没有?”
叶孤鸿哭笑不得,暗忖老子近日怎地这般倒霉,总是让我碰见这般奇奇怪怪、真真假假地鸟人?口中却是无奈地道:“老子本也有此念,奈何姑娘已名花有主,老子是有那个什么心可没有那什么胆啊!”
“薛清平”谄媚一笑,“嘻”地一声道:“这么说叶公子对奴家还是有非分之想地,是吗?唉,只可惜不是仲夏初夜,奴家真个想和叶公子这般潇洒俊逸的英才对月促膝长谈,把酒话盏言欢。”
我的娘,叶孤鸿倏然一惊,忙道:“姑娘盛情叶某心领了,只是和阁下这般男不男女不女地变态促膝长谈,嘿,叶某想想就足够呕吐半天,又哪还能坐得住?只怕会扫了姑……阁下的雅兴。”
那“薛清平”脸色突地一变——叶孤鸿这句话深深揭破了他心底的伤疤……
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便是自己当年身受重创,弄得现在这般怪模样,此际听得叶孤鸿屡番讥语,他只觉愤怒异常,蓦地冷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众弩将听令,本宫再不愿见这个狂小子。”说罢,手连袖一起挥下。
命令和手势已下达,箭却没有如期地射出。薛清平冷眼扫向众弓手,道:“怎么,本宫的话都不听,想造反吗?”
“不,”数里开外忽地传来一人的清喝道:“并非想造反,而是窥破了你的阴谋,想要擒拿你这个反贼。”
“谁?”薛清平一声暴喝,怒目锁将过去。
这回连叶孤鸿也奇怪了,暗地奇道:“这姓魏的怪老头怎地在此当儿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