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生玉已闭上了嘴,脑海里飞速思虑道:“还好我将洪天强的尸体埋了起来……虽然掘坟委实不是件好事,但却也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没想到洪天强、问人凤、风三四竟都是因一个神秘男人而死,只怕剩下的无相与蛇离奇二人也应是……”
萧生玉又不禁转念一想:“可洪老头又究竟是如何而死?难道也是因为那神秘男人?”
“青木堂的人都不知道神秘男人是谁,其他的丐帮中人又哪里会知道?”
“只是洪老头的死真是好生蹊跷,看上去仿佛与洪天强等人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但我为何又觉得两件事隐隐有所关联……”
……
黑衣男人见身后久久无声,不禁颤声道:“大哥……大哥……”
只是萧生玉哪里还在,委实早已离去。
默然片刻。
黑衣男人的嘴角倏然露出一丝诡谲至极的冷笑,表情就仿佛是一只潜伏已久突然得手的夜猫。
原来他之前表现出的一切竟都是故意伪装,居然将萧生玉给完美地骗了过去。
——黑衣男人究竟是谁?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说的话又有哪些为真、哪些为假?
一切的一切,萧生玉自然不会知道,他早已火速赶往万石峰。
此时正是傍晚。
残阳胜血,晚风乍起。
一座巍峨大山的山脚下,萧生玉的身影正不断在坑洼小道上一闪而过。
只是一阵之后,他骤然停下了身子,弹指间已悄无声息地藏到了道旁的一处高耸草堆中。
只因在不远处,也就是埋葬洪天强的地方,竟早已伫立了一道人影,就像是一尊石头做成的雕像,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
他好似真是被雕刻出来的人,整个身子见不到一丝弯曲。
这个人萧生玉自然认得,并且还永生难忘,只因他赫然竟是萧生玉人生中的第二个朋友——无名。
萧生玉的心早已紧紧地纠在了一起,好似正不断渗出滴滴鲜血。
他不停在心中默默念道:“无名……无名……”
“你为何会在这里?难道神秘男人竟是你?”
“你也是听说了那一封信的存在,所以才想来毁灭最后的证据?”
“这么说来……你应该就是杀害洪醉武的人,可你又为何会知道洪天强在这里?难道你同时也是杀死洪天强、文人凤、无相、风三四、蛇离奇的人?情人泪也是你弄出来的?”
“你……你……不……不……绝不会是你……”
萧生玉骤然在心底深深长叹道。
在萧生玉心里,一直在怀疑这一切全是黑袍人搞的鬼。
但万万不想的是,竟在这个时候突然见到无名。
萧生玉虽万分不愿,但却又不得不将幕后黑手转移到无名的身上。
至于无名是否就是黑袍人,萧生玉自然一眼就看出,二人不可能是同一人。
无名仍背对着萧生玉,仍石像般立在原地,身子仍是那么笔直。
直至此刻,萧生玉仍对无名充满敬佩与叹服。
一阵之后。
萧生玉终究再也无法忍耐,骤然现出了身子,紧接着一步步向着无名行去。
萧生玉的面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倦与苦涩,永远深邃且蕴有一丝慵懒的眼睛也好似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步子异常沉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出深深的脚印。
虽走得艰辛痛苦,但路总是会走完。
终于,萧生玉已行至无名身旁。
二人并肩而立,谁也未出声,犹如多年老友。
夕阳尽明月朗,山脚下古道旁,晚风拂花草凉,虫鸣合黑夜长。
二人的四周竟好似响起一曲离歌,更是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悲调哀音。
萧生玉始终低垂着头,霍然嘎声道:“你为何不说话?”
无名也一直垂着头,道:“你不说话……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萧生玉吃吃道:“你……你难道就什么也不想说?你总该为自己说点什么……”
无名霍然抬头,凝注着黒黯的远方,喃喃道:“没什么好说。”
萧生玉一直凝注着被刨得乱七八糟的小坟,凝注着其中浑身一丝不挂的洪天强。
他的身子早已剧烈颤抖起来,就像正遭受无数条无形细鞭的狠狠鞭笞。
萧生玉霍然死死咬住牙,一字一字道:“你无话说……我却有许多话要问。”
无名道:“问。”
萧生玉道:“你知不知下面的人是谁?”
无名道:“不知。”
萧生玉道:“你知不知他为何死在这里?”
无名道:“不知。”
萧生玉道:“你知不知他为何而死?”
无名道:“不知。”
萧生玉道:“你知不知在其余四大门派中,已各自死了一个与他在丐帮的身份相当的人?”
无名道:“不知。”
萧生玉道:“你知不知情人泪?”
无名道:“不知。”
萧生玉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无名道:“不知。”
萧生玉道:“你知不知我为何会问你这些?”
无名道:“不知。”
无名“问”字出口之时,二人就已同时转身四目正对,而二人的这一番对话更是在眨眼之间就已完结。
——二人就像是早已商量好了问题与答案。
萧生玉的身子竟霍然停止了颤抖,嘴角又已露出一丝微笑。
无名也同时在微笑。
萧生玉的眼中好似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而无名则永远都透着一股叫人不能抵抗的独特魅力。
萧生玉道:“我也不知,所以才会问你。”他紧接着一字字道:“因为你是我另一个朋友。”
无名道:“你自然也可以问你的那一个朋友。”
萧生玉霍然一笑,道:“我的那一个朋友可不会说话。”
无名道:“难道他是个哑巴?”
不知为何,他说出“哑巴”二字,就好似在说一个正常人,没有讥讽,也无怜悯,语气听不出丝毫变化。
萧生玉笑意更浓,高声道:“不是哑巴,是一匹马。”
无名道:“那么你这个朋友一定很好。”
萧生玉仰天一笑,朗声道:“好。“
无名道:“他叫什么?”
萧生玉道:“黑玉。”
无名道:“那么他生得一定很黑。”
萧生玉道:“很黑。”
无名道:“多黑?”
萧生玉转过身凝注着远方的黒黯,淡淡道:“比那里还要黑。”
无名也转过身凝注着黒黯的远方,一字字道:“表面虽黑,但里面却一定如白玉一般洁白。”
萧生玉道:“表面若黒黯,人一向都会憎恨、恐惧。”他紧接着一字字道:“但有些却只是表面黒黯,而里面却是洁白。”
无名道:“可有些虽表面洁白,里面却黒黯得很。”
萧生玉倏然一叹,沉声道:“如若用眼区分不清怎么办?”
无名道:“用心。”
萧生玉道:“用心?”
无名沉默不语,只凝注着远方的黒黯。
萧生玉嘴角一翘,骤然转身离去。
无名也随之一动,向着另一方向,一步一步缓缓行去。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二人的心却离得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