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谣剑饮血后,更添几分耀眼红芒,稍显朦胧。余下二人,亦不过是元婴修为,如何敢与青剑真人过招,连忙退避。
灭其二人纵然只是信手可为,青剑真人也不愿再耽搁时间,一步踏入井中。井底之人修为比地面上之人稍强,却也极为有限。只是本体乃是游鱼,水中更为灵敏,才由他入井。
此刻,莫管他动作如何灵敏,在青剑真人面前,岂有幸理?这鱼妖唯有以回眸井心相要挟,只要青剑真人有所妄动,他立刻就毁去回眸井心。
可惜,青剑真人偏生不吃这一套。原本,回眸井在青剑真人心中的地位也不多重,同样将此鱼妖一剑枭首。结果,此妖非但未能毁去回眸井心,还殒命当场。
鲜血涌出,将井水染成一片血红之色。有一圆珠从鱼妖体内飞出,速度极快,向外逃遁。此圆珠乃鱼妖内丹,被青剑真人一把抓住。鱼妖逃跑未果,自内丹之中又钻出一道元婴,二次逃遁。
青剑真人神色淡漠,指尖迸射出一道剑气,直接将那元婴绽得粉碎,散落在井水之中。
回到地面上,余下二人被一片修士围攻,早已死绝。最先死的那白嫩胖子,尸体妖气已经散尽,被归海客胡乱一说给蒙中,还真是一只刺猬妖。
见手下人尽数遇难,闻人鱼挣脱云离道人远去。修为到了此等境界,想要留下一人,太难了。
此场杀人闹剧就此结束,众人心中却很是压抑。在多数人看来,妖修已是蠢蠢欲动,才恢复平静的江湖,又要开始动荡。
见井水污秽,廖绵神色难看。回眸井水属她取的最多,基本用做炼丹。如今井水被鲜血污秽,且青剑真人根本未带出尸体,这还如何取水?
她顿时灵气一卷,直接将井水抽了个空,泼在了一边,又灵气化水,将回眸井里里外外洗了三次,才算洗去几分血腥味。可这样一来,想要再凝结出回眸仙露,便要数倍的时间去等待。或许一甲子,两甲子,或许更久。
要等待这般漫长的岁月,可说这回眸井已用处。
将那刺猬妖的尸体带回,给瘦高男子的父亲,也算给他一个交代。这老者面对一个刺猬尸体,有怒无处泄,只得一人抽泣,哭得撕心裂肺。垂垂老矣,在天下人面前,已不顾颜面。旁事于他而言,早已没了意义。
此事毕竟发生在青痕宗,实属青痕宗管理不严,只能补偿些灵石。死者已矣,无力回天。封锁撤除,归海客当先离去,心情舒畅不已。
此后,便是各自宗门长辈间的一些客套话。罗嘉不屑于听,已是往药山飞去。山顶上,时灵曦正盘坐修炼,听闻有人声,睁眼而望。
她起身行礼道:“弟子时灵曦,见过罗堂主。”
罗嘉轻飘飘说了一句:“你今日一直在此地修炼?”
时灵曦立刻恭敬道:“正是。师傅不在,弟子也不敢懈怠,唯有笨鸟先飞,勤加修炼。”
罗嘉并未再多问,眼睛有意无意从时灵曦脚下扫过。时灵曦这双鞋并非新鞋,有泥土污秽。表面却还算干净。倘若去过禁地,脚底不会有泥土,只会有黄沙尘土,且鞋面也绝不会如此干净。
他转身离去,不再追究。只将禁地之事当做巧合,心中却难免还是有所怀疑。
时灵曦重新比起双眼,继续修炼,格外认真。
扰了性质,宴席潦草结束。宾客陆续离去,青痕宗重新归于平静。有各堂堂主禀报,堂中之物皆少去了一些,便是藏书阁之中的寻常书籍也少了几本,且还是弟子受罚时所抄的手抄本。
这些遗失之物合在一起也无多少价值。妖修不可能这般费劲之外取些毫无价值之物,定是有宾客趁着青剑真人处理妖修之时行了偷盗之事。
青剑真人微微摇头,世人表面君子者众,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曾见时,你永远不知他人心有多黑。
张翠花离去,徒留仇雁笙一人,显得落寞无比。今日原本是他的大喜之日,非但未能成亲,反倒是死了人。此刻他心中不禁庆幸冷萧离去,不必见到他此刻的窘态。
大半月后,冷萧才至岚晖派。远远望见岚晖派山门,有漆黑狼烟起,看来有些狰狞。
青痕宗原本有常驻岚晖派的长老,好吃好喝供奉着,后来南域变故,死的死、伤的伤,也都离去了。如今岚晖派,可说无依无靠。
岚晖派禁地深潭,那灵蛟王乃是一中年男子,身着黑衣,露出的手臂、颈项、脸颊之上,皆有漆黑纹路,同蠕虫一般游走着,鲜活无比。
他手上捏着一名女子,冷漠笑道:“这江湖没有本王,当真无趣的很。”
女子面色苍白,神色却极为平静,罔顾了生死。重水潭外,方云跌在地上,气息萎靡,见此情景,除叹息之外,再无他法。
灵蛟王五指收拢,天边霍然斩来一道剑气,在他手腕上留下一道血痕,指尖力道顿时散去。
女子抬眼,见天边之人,身子一颤,眼眸深处流淌着一抹怀恋,不觉间笑了。
冷萧神色稍显凝重,灵蛟王双脚有一道灵气锁链,始终不松,一直延伸到潭底封印之处。封印未破,他已可发挥出虚婴修为,若是完全挣脱封印,冷萧绝不是他对手。
灵蛟王上下打量了冷萧几眼,忽的笑了笑:“年轻人,本座认得你。”
他话语柔和,杀气不显,动作却丝毫不慢,直欲取冷萧性命。冷萧手中角兵一现,青龙之威,顿时叫灵蛟王身形一顿,目中爆发出炽热光芒。
“好剑!”
“过奖。”
蛟龙同源,角兵对于灵蛟王来说,无疑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他欲向前走动,奈何被灵气锁链死死困住,无法前进。倘若不是如此,料想方云等人也无法撑到今日。
不知将灵蛟王封印的究竟是何等人物,冷萧想来,灵蛟王全盛之时,修为定要与青剑真人相当,远非寻常分神可比。
此刻封印还未完全破除,且他被困多年,修为羸弱,此刻不除,日后再想要出去,便是难上加难!
冷萧身躯一震,将灵蛟王身上荡漾而来的灵气震碎。一剑向着灵蛟王眉心点去。灵蛟王骤然探出一指,指尖抵在角兵剑尖之前,指肚被刺得凹陷几分,却未能破去。
灵蛟王看似云淡风轻,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凶狠光芒,双脚开合几分,隐有稳固下盘之意。
冷萧右手持剑,左手在右手掌缘一按,全身一力尽数落在剑尖一点,身躯轻飘如落叶。
原本气息萎靡跌落在旁的方云,此刻丹田一热,身后元婴虚影升腾而起,有如置身烈火一般通红而炽热,一霎冲到冷萧身后,掌心按在冷萧后心。
“老夫助你!”
有灵气涌出,磅礴似海,浪声涛涛。冷萧身躯再挺直几分,一力破障,以点击面。长剑本气势平缓,如湖面静止,这刻如湖水倾覆,刹那锋芒可较日月。
“藏锋剑气!”
冷萧以手一带,莫说刺破指肚,直接将灵蛟王一截手指削了下来。鲜血流淌间,显出诡异一幕。
灵蛟王非但不怒,嘴角反是掀起诡异笑容。从断指所流出的鲜血,不滴落一丝一毫,尽数附着在角兵剑身之上。青色长剑,此刻掩上一抹红芒,忽的脱手而出,被灵蛟王把玩于手。
断指之上肉丝流转交织,一息间恢复如初。灵蛟王抬指抚遍角兵上下,灵气灌入。剑身之上,那依稀可见却平滑无比的龙鳞,忽然如倒刺一般立起,将长剑变作一锥状,杀气森然。
他冷然笑道:“年轻人,此剑留在你手里,可真是蒙尘了,”他蓦然高举长剑,神色间有些疯狂之色,“此剑,可说为本王而锻造,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枉本王被困这数百年!”
他忽然将眼神落在冷萧身上,语气一霎平缓起来,问道:“此剑,何名?”
“角兵。”
冷萧神色始终平淡,从口中吐出这二字。他后心那双手,在他吐出这二字之时猛然颤抖了一下,有些松懈与逃避。
“角兵?”灵蛟王咀嚼一声,缓缓摇头,说道:“此名无锋,配不上它。今后,此剑名为蛟翼。”
方云在冷萧身后,眼神示意夏鸢离去,夏鸢只站在原地,怔怔望着。
冷萧淡漠道:“‘角’之一字,已是锋芒极致,蛟翼?可笑。”
他蓦然抬手,染了一层红晕的角兵忽然从灵蛟王手中挣脱,斜里直刺向灵蛟王胸口。灵蛟王眼神变化,抬手一握。角兵若泥鳅一般钻入,满身龙鳞将他掌心划得一片血肉模糊。
他令一手又握上,满手绽放出泥甲般的暗褐色,与角兵争锋之时,发出铮然声响。方云见状,两眼大睁,赶忙又将手掌按在冷萧后心,灵气不要命的涌入。
冷萧二指向天,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此剑,乃是冷某的佩剑。”
长剑之上骤然散逸出一片青芒,将血色阴翳震得支离破碎。灵蛟王当机立断,两手向身侧一支,将长剑挥了出去。身形一动,化作蛟龙原形,瞬息补足了与冷萧之间的距离,一口落在冷萧胸膛。
冷萧两手一握,将灵蛟王上下利齿各握住一枚,死死将他嘴巴撑开。这利齿看似寒光湛湛,有如白玉,入手却粗糙不已,可堪握住。
角兵自远处飞来,剑气肆意斩落。灵蛟王身上鳞片一立一收,如同抓住几条小鱼一般,将剑气夹在鳞片中间,碾成了碎屑。
冷萧脚下地面陷入三分,存存龟裂作尘。身侧,忽然亮起一道剑芒,有银白长剑落在灵蛟王牙缝间。
灵蛟王眼珠一转,落在夏鸢之上,根本不加理会。眼神之中所显露的光芒,似是嗤笑。
“方宗主,下潭底,破祭台!”
冷萧此言一出,灵蛟王眼珠一霎转正,阴冷的望着他与方云。方云没有半分犹豫,当即闯入重水潭。
灵蛟王嘶吼一声,蛟龙首剧烈摆动。冷萧双脚仿似生根一般,一动不动。角兵猛然落在灵蛟王天灵。天灵盖上,龙角之间,只有一缕秃毛,无甚防护。
饶是如此,以角兵锋芒,竟难以破开灵蛟王防御。非是角兵锋锐不足,而是冷萧发挥不出它的锋芒。此刻,也只能厉喝一声,竭尽全力,剑气扯碎了秃毛,在灵蛟王厚皮之上破开一道细小豁口。
万事开头难,这豁口一出,鲜血迸现,刹那间刺入半寸。灵蛟王口中蓦然喷出一股寒气,冷萧低吼一声,身前剑气肆虐,有如万剑席卷,将寒意驱散。
灵蛟王忽然瞳孔收缩,冷萧神色微微恍惚,猛然晃头,头脑一清。而此刻,夏鸢已是走到灵蛟王嘴边。灵蛟王犹如冷笑,只张着嘴,等着猎物入口。
纵然冷萧死死撑着灵蛟王大口,倘若夏鸢兀自爬进灵蛟王咽喉,他亦无可奈何。
“夏鸢姑娘!”冷萧骤然厉喝一声。
夏鸢似能听见,脚步一顿,微微仰头,眼角滑落两道泪痕,继而一步踏上灵蛟王嘴唇,走了进去。
冷萧眼神一厉,两手上下一推,纵身一跃在夏鸢身边,将她推了出去。灵蛟王两口一合。
夏鸢跌落在地,迷茫的望着眼前一幕,面上显露出痛苦之色,嘴唇颤动,仿似呢喃,却骤然变作一声尖叫:“冷萧!”
“无事。”
一声平静话语从灵蛟王口中传来,角兵竖在灵蛟王口中,替冷萧撑起了一方天地。冷萧缓而退去。有蛇信般的混物从黑暗中探出,直要卷起冷萧。
冷萧信手一抓,将这信子紧握于手。退出之后,抬手一招,长剑入手,灵蛟王两排利齿一合,难免伤了信子。见他有所防备,信子未伤几分,冷萧又补上一剑,直将这信子斩断,血水如何也止之不住。
冷萧将半截信子丢弃,眼神间有些厌弃,灵气化水,勉强洗净手上污秽。灵蛟王发出阵阵嘶吼,奈何无力回天,身形蓦然被拉扯回重水潭。冷萧知晓,方云已将祭台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