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中泽心花怒放地回了屋,拿出桌子下的蝴蝶风筝,就马不停蹄地往花丛跑去,生怕陆离在那里等急了。
但当他赶往那花丛后,竟发现已经不见了陆离的踪影。
他心里甚是担心,忙急切地呼喊道:“小离,小离,我的好小离。你在那里啊?你到底在哪里啊?”
他声嘶力竭,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他顺着前方的小路寻找,一边喊一边留意四处,生怕自己疏忽而错过小离。
“好小离,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吗?你快出来罢,我认输好吗?现在我数三声,你就要出来哦,不然我以后不和你玩了。”
梅中泽心里一味地告诉自己,小离只是一时调皮,跟自己在开玩笑呢。
“三”
“二”
“一”
梅中泽每数一声,心里的石头就往上悬一分。可是,小离并没有如愿出现。
他这下真的慌了,知道她八成是出事了,心急如焚,却又只能继续到处去寻她。
忽然,他瞧见一白发老伯躺在草丛里,不省人事。
他忙扶起那老伯,想要将他摇醒,嘴里着急问道:“蔡伯伯,你怎么了?”
那老伯渐渐醒来,只惊恐万状道:“蛇,好大一条蛇,我活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太可怕了!”
原来此人是看守蝙蝠国的蔡山,在皇甫懿德等人来到折梅山庄前,他一直一个人居住在蝙蝠国旁的小木屋里,现在算来已有三十个年头了。
当帝龙蛇袭击陆离时,他正路过,瞧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在帝龙蛇向小离扑过去时,他由于惊吓过度,竟当场昏过去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惊魂未定,仍心有余悸。
梅中泽忙万分焦急地问道:“蔡伯伯,你看到小离了吗?她,她不见了,我找不着她。我好害怕!”
“小离她,她被那大蛇吃了。那蛇的嘴好大,我看见,它的嘴大张着,向小离冲去。然后,然后我就昏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那蔡老伯描述起这番恐怖经历来,仍有些后怕。
听完,梅中泽手里的蝴蝶风筝瞬间滑落,眼泪如雨般呱然落下。
少顷,他擦掉眼泪,喃喃道:“不,不会的!小离她不会死的!不会的,我的好小离,你一定是躲起来了对吧?你快回来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他使劲得摇晃着脑袋,坚决不相信小离会被蛇吃掉。
这时,梅一明携卓君凝循声赶来,见泽儿这般伤心,他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成这样?小离呢?怎么不见她和你在一起?”
梅中泽只低着头不言语,眼神呆滞,瞳孔张大。
蔡山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给梅一明和卓君凝听。
两人皆怛然失色,钳口挢舌,甚是震惊。
卓君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万分自责道:“我的好离儿,是义母对不起你,没好好照护你,竟让你出了意外。”
梅一明心里也极难受,凄入心脾,呕心抽肠。
他见眼前竟是蝙蝠国的领域,地上一滩斑斑血迹,对于蔡山所说小离命丧蛇口的事实深信不疑。
他心里也是深深自责,当年自己曾向陆雄英夫妇发过重誓,会好好照顾陆离,让她一生平安,可没想到自己却没有做到。
他遂拔出腰间的剑,咬咬牙,猛地斩掉了自己左手的一根手指,惩罚自己,以此谢罪。
那卓君凝见状,大惊道:“夫君,你!”
梅一明忍住痛,嗫嚅道:“我本答应陆大哥,要照顾他的妻女,可是我都没做到。当年龙素素被琅琊派的人杀害,如今小离又意外身亡,这叫我以后在九泉之下如何向他交代。”
说完,他不顾伤口疼痛,跪在地上沉痛地抽泣起来。
那梅中泽像是痴呆了般,自言自语道:“不会的,小离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
卓君凝给梅一明简单地包扎好了伤口,见泽儿这般模样,十分心疼,忧心忡忡道:“夫君,你说泽儿他,他现在这副模样,是不是小离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伤心过度,变得痴傻了?”
梅一明看在眼里,也实在忐忑不安,只安慰娘子道:“泽儿和小离自幼一起长大,可谓情比金坚。现在小离不在了,他这般难过也是情理之中,也许时间久了,他就会渐渐缓过来罢。”
虽没找到小离的尸体,但他们都相信她是被恶毒的帝龙蛇给吃了,毕竟她那么弱小怎么可能逃得过那大蛇的魔掌?
梅一明遂在庄外那片花海中,给陆离建了个衣冠冢。
卓君凝哀叹道:“我苦命的离儿,本来这件毛衣是送给你过冬穿的,没想到现在却成为了你的遗物,哎...”
卓君凝睹物思人,实在不忍将手中织好的毛衣永远埋葬在黄土之下。
远处,翩翩飞舞的一只花蝴蝶挥动着五彩的翅膀,向那片花海飞来,盘旋于小离的衣冠冢上空,久久不愿离去。
******
夜,很快降临到人间,仿佛浓墨泼洒的墨汁将天空染黑了。
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地浸润,扩散出一种凄伤的氛围。
悠远的星闪耀着,像细碎的泪花般。
此刻,梅中泽一个人坐在屋顶上,抬头仰望星空,昨晚和小离说过的话还一直在脑海荡漾。
“喂!你们听见了吗?你们跟我和泽哥哥一样也有名字啦!福泽,莫离,我们以后就这样叫你们啦,可以嘛?”
梅中泽眼眶再次湿润,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害怕,心如刀剜,痛不欲生。
他看着天上的那两颗星,喃喃道:“好小离,你是不是跑到天上去了,娘说你会变成星星,在空中看着我们。你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那颗莫离星呢?可是没有我在,你一个人会寂寞的,它们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
他再也说不下去,他现在只想变成天上那一颗福泽星,和莫离星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永远地挨在一起。
******
那黑袍女子将昏迷的小离带到了一处硕大崖洞,只见这崖洞甚是辉煌宽阔,竟像个宫殿般恢宏大气、富丽堂皇。
四处的熔岩鬼斧神工,冰柱形成的巨石锋利倒垂,如同恶鬼獠牙,散发着幽幽蓝光,倒像是上天的杰作。
此刻,崖洞内静的很,只有龙泉水潭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淌着。
约莫两个时辰后,陆离悠悠醒转过来,见眼前陌生景象甚是茫然。
她抱着还有些余痛的头,惊惶道:“我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想到,帝龙蛇这一击,竟让她全然丧失了记忆,真是造化弄人矣!
没过多久,那黑袍女子走了进来,见小离醒过来,便冷冷道:“你这小女娃,总算是醒了,你可昏迷三个多时辰,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
陆离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自她醒来,对一切甚是陌生和害怕。
那黑袍妇人道:“我是名刀眼杀手,江湖人都尊称我宫三娘。”
陆离茫然地问道:“杀手?那是什么?还有,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名唤宫三娘的黑袍妇人,解下身上的袍子,眯了眯眼睛,淡淡道:“这里,叫作洗刀崖。”
陆离弱弱地问道:“洗刀崖?是用河里的水清洗刀具的地方么?”
噗嗤一声,宫三娘被这懵懂小孩一下子逗乐了,她转而又冷冷地说道:“不是洗刀具,是杀人!”
“什么?杀人!这么说你是坏人?你是大坏蛋!”
陆离听宫三娘这么一说,登时吓了一大跳,像是一脚踩中蛇脖子,从床上猛地蹿了下来。
宫三娘冷冷道:“嗯,我们确实是坏人。哦不,准确的来说,我们根本不是人,是工具,是杀人的工具。”
“我不管你是什么,我要离开这里,这里的人都是坏人,你们会杀了我的。”
陆离汗洽股栗,寒毛卓竖,身子已不听使唤地震颤起来。
话没说完,她就拼命往外面跑,她想尽快地逃离这里,逃离这个肆意杀人的地狱。
可是娇小的她却硬生生地撞在宫三娘的身上,宫三娘墙也似的堵住她,不让她离开半步。
“放开我,你这个坏女人,我要离开这里!”
她死死地挣扎着,想挣脱宫三娘牢牢抓住的手腕。
宫三娘恨声道:“什么,你说我是坏女人?你要记得今日可是我救你回来的,你不感恩也就算了,还出口辱我,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走了。”
陆离嗄声道:“你救了我?我怎么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头上包扎好的伤口,还隐隐作痛,脸上甚是茫然。
“难道你不记得了么?还是你想撇清关系,故意装作不记得的样子?”
宫三娘见她这般,不想是故意装出来的,便有些疑信参半。
“我真不记得了,我一醒来,就什么都记不清了。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住在哪里?我的亲人又在哪里?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想弄清楚。”
陆离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使人疼惜。
“这么说你真的是失忆了?难道一点也记不得了么?你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宫三娘心想:难道,那大蛇这一击,让她丧失了所有记忆了?
“我的名字?名字...啊......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的头好痛!”
说完,陆离抱着膨胀的脑袋,啼哭着大叫。
“既然你想不起你的名字,那就不要再逼自己了。你做我的徒儿,我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宫三娘见她这般,竟莫名地心疼起来,一心想留住那小女孩在这里,跟在自己的身边。
“我不要做你的徒弟,你会杀了我的。你总是板着脸,我怕你一不高兴,就会拿你的大刀来杀我。”
陆离这般嫌弃样,倒让宫三娘心里好生郁闷。
宫三娘“唰”地从腰间拔出佩刀,猛地架在小离的脖子上,冷笑道:“如果你还敢说一个不字,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杀了你。”
陆离栗栗危惧,胆战心惊地往后退着,嘴巴紧闭,再也不敢张开。
宫三娘见轻易唬住了她,心下甚是解气,对她霸道地命令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宫三娘的徒儿,将来要事事听我吩咐,不得擅自做决定。”
“是,我...我知道了。”小离只好迫不得已点点头答应,心里却是一万个不乐意。
宫三娘见状,“哗”的一声快速收回了刀,嘴里挂着一丝邪笑。
她思虑一番,竟叹了口气,款款道:“既然你已是我的徒儿,为师就帮你取个名字。就叫你,叫你无邪罢,这姓嘛你自然是随我姓宫,好了,以后你就叫做宫无邪。”
“宫无邪?我叫宫无邪...”
陆离本不愿那宫三娘给她取名,但又听这名字倒还顺耳,便欣然接受了。
“三娘,崖主召你过去一趟。”
这时,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白衣少年,手里握着一把黄柄弯刀,模样倒是生得十分清秀。
宫三娘向那少年回复道:“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语气甚是客气得很。
看来那少年虽年纪不大,在洗刀崖倒是很有地位,连宫三娘也惮他三分。
那少年瞟了一眼宫无邪,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崖殿复命去了。
宫三娘向她介绍道:“无邪,刚刚那少年是洗刀崖刀眉级杀手,同时还是崖主的得力心腹,姓左单一个飞字。从小便来到这里,身世也是可怜,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那唤作左飞的白衣少年,约莫十五年纪,深得崖主耿固器重,被封为青刀堂堂主,负责洗刀崖所有杀手的任务分配、赏金制度管理和等级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