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山下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汗流浃背,疲惫不堪。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实在走不动了,便坐在原地靠着树休息。
皇甫泽叹道:“哎,看来,我们这般乱走也是徒劳无功,怕是上不了这小钉山了。”
翁玉针也是忐忑不安,他深知皇甫泽必须要上这小钉山,不能泄了他的意志。便慰道:“纵使千难万险,我们也莫要轻言放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
皇甫泽擦了擦脸上的汗,回道:“翁神医,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困难我都挺过来了,这又算什么呢。书瓷还在等我救命,我一定要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应对办法。”
这时,突然不知从何方向,有一道红影宛如凌空赤雁飞掠而来。
定睛一瞧,原来是位红衣女子。
这女子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间便停足落于两人不远处一棵树梢上。
皇甫泽和翁玉针吃惊不已,皆慌忙起身向她看去。
那女子戴着半张狐皮面具,约莫二十出头。
她抱臂握剑,体态轻盈,神色自若,甚是神秘,此刻也正打量着二人。
皇甫泽暗想:这女子此刻出现在此,莫非,布阵之人便是她?
又见她很是年轻,大不了自己几岁,便问道:“这位漂亮姐姐,在下皇甫泽,我旁边这位是翁神医,不知你怎么称呼?”
那女子轻启朱唇,淡淡回道:“姐姐?哼,臭小子,嘴巴甜对老娘来说无效,老娘可不吃这一套。进了我“赤眼狐狸”萧子璇的迷阵,一辈子也别想走出来。”
“赤眼狐狸萧子璇?”
皇甫泽听了她的名号,可是自己从未听说过,便向翁玉针问道:“翁神医,你可曾听过她的名字?”
翁玉针苦笑道:“自从二十年前退隐江湖后,我便不再踏足武林,又怎知她的名号?”
皇甫泽继续向萧子璇问道:“萧姐姐,听你这么说,我们俩是必死无疑了?”
萧子璇冷笑道:“哼,那是当然,别白费力气了。老娘早料到琅琊会抓名医圣手上北孤山治病,于是,老娘在此必经之路布迷阵,将你们一辈子困在小钉山。”
皇甫泽听罢,才明白原来她误以为自己和翁神医是去为北孤山诊治的,便笑道:“萧姐姐,想必你是误会了,我和这位冷神医此去北孤山并不是去医治琅琊弟子的。”
“哼!你以为老娘会相信你们的鬼话?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们,就算不是去治病的,闯老娘的迷阵,就要付出代价。”
翁玉针悄悄对皇甫泽耳语道:“琅琊掌门姓萧,她也姓萧,莫非她和琅琊派有何关系?”
皇甫泽听了,觉得甚有道理,略微思虑,又向那萧子璇问道:“萧姐姐,你这般迫害上山治病的郎中,莫非你与琅琊派有深仇大恨?”
“没错,老娘与琅琊派有不共戴天之仇。老娘也不瞒你,琅琊掌门萧玑襄便是我爹,他凶狠暴戾,毫无人性,老娘刚出生就被他抛弃于深山老林。老娘发过誓,定杀尽琅琊弟子,亲手毁灭琅琊派。”
萧子璇握着拳头,咔咔作响,指甲掐进肉里,满眼恨意。
皇甫泽暗想:原来她竟是萧玑襄的女儿,且对琅琊派视如寇仇。这次琅琊灾病定是她搞的鬼了,她处心积虑想要除掉上山之人,这次恐怕真是大难临头了。
皇甫泽正沉思之时,萧子璇突然大笑道:“你可知闯我迷阵,下场是如何惨烈?你看见了这满山的烟雾么,那可是我独家秘制的穿筋粉。你们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难受,呼吸不畅呢。”
听了她这么一说,皇甫泽和翁玉针这才感觉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两人相对一视,然后忙用一只手捂住嘴。
皇甫泽怒道:“你这妖女,亏我叫你姐姐,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恶毒。”
萧子璇又大笑道:“哈哈!我这穿筋粉只要吸上一点,便会四肢发软,七窍流血,然后五脏六腑衰竭而死。就算你们侥幸逃出此阵,也难逃一死。”
皇甫泽又怒道:“妖女,臭狐狸。你滥杀无辜,和你爹一般残忍卑鄙,我皇甫泽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萧子璇听他提了萧玑襄的名字,一时怒不可遏,喝道:“臭小子,休要再提那厮,你们死在此地也是活该,怪不得老娘。穿筋粉一旦入肺,不出三个时辰,你们定魂飞魄散。你就尽情地骂吧,老娘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足尖轻轻一点,从树梢上踏着凌空雁步很快飞走了,消失在无穷尽的天际。
皇甫泽道:“翁神医,我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你可有何办法?”
翁玉针刚张嘴,被弥漫着空中的穿筋粉呛了一口,咳嗽几声,回道:“皇甫少主,这穿筋粉确实不同凡响。只不过依我所见,怕是那妖女夸大其词,吓唬我们罢了。”
皇甫泽惊奇问道:“哦?何以见得?”
翁玉针稍微调息顺气后,慢慢回道:“老夫当年闯荡江湖,奇毒异粉,于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这穿筋粉虽散发快,毒性强,但是它发作时间漫长,现在我们这般状况不过都是假象罢了,咱们还不至于即刻毙命。”
皇甫泽听完,暗想:“原来是那妖女唬我们,她是想让我们在这迷阵之中心灰意冷,绝望痛苦至死。”
他松了口气,又向冷善针问道:“冷神医,既然如此,可有解毒之法?我们又该如何出阵呢?”
翁玉针拍了拍手中的药箱,叹道:“幸好我带了药箱,其中备了我各种灵丹妙药,皆是我呕心沥血亲手所炼。待我仔细翻查,定有解此穿筋粉的丹药。只不过,破阵之事恕我无能为力。”
皇甫泽想了想,回道:“翁神医,一时我们走不出迷阵,当务之急是解开我们身上的毒,这只好拜托你了。”
翁玉针胸有成竹道:“好,此等雕虫小技还难不倒老夫。”
说完,他打开药箱,将其中各类装着药丸的瓶瓶罐罐都翻了出来,一个一个地查看药牌。
经过仔细研究,翁玉针终于找到了最佳解药。
他满意地笑道:“找到了,没错,就是它了,九转生涤丸。这可是我最得意的佳作,可解百毒,洗髓涤筋,当年可是为了克制摩羯教的古蜂血蛊而生的。”
皇甫泽大喜道:“这药丸竟有如此厉害,连万毒之国的摩羯教也无可奈何,那看来我们有救了。”
“这九转生涤丸,原料本就奇缺稀少,况且炼制过程甚是繁琐复杂。老夫当年只炼制了三颗。一颗给了我同门师兄郑邵华,一颗为了救治武当掌门而送予武当派。现如今,就只剩下这一颗了。”
翁玉针两指轻捏着瓶中唯一的一颗黑色药丸,一本正经地说着。
“那该怎么办?九转生涤丸只有一颗,而我们有两人,难不成一人生一人死?若是如此,皇甫泽甘愿让给翁神医。”
皇甫泽见救命之药只有一颗,自愿牺牲自己,我亡你生。
翁玉针苦笑道:“皇甫少主又何必如此呢,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解这穿筋粉非得吃一整颗才可见效呢?若是烈性剧毒,那必须吃一颗才行,但是像穿筋粉这般凡毒,半颗九转生涤丸便可解全。”
“哦?当真如此?晚辈还真是虚惊一场,自己吓自己,让神医见笑了。”
皇甫泽听完翁玉针的解释,一时对自己哭笑不得。
“既然如此,老夫将此丸一分为二,请。”
说完,翁玉针将手中的九转生涤丸小心均匀地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了皇甫泽。
皇甫泽笑道:“有翁神医相陪,果然是能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啊。晚辈就不客气了,请。”
说完,他接过药丸,脖子一仰将它一口吞下。
两人服过九转生涤丸之后,果然大有起色。不仅气息调理正常,而且之前的胸闷腹胀等恶状皆退消了。
翁玉针摇头道:“虽然这穿筋粉的毒是解了,但是,我们就算活下来,难道要在这阵里待一辈子么?”
皇甫泽听了,也是忧心忡忡,生平第一次被困在荒山老林,自己的大侠梦还没开始做,就要止步于此了。
他真是极不甘心!
他暗暗发誓道:“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只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个准法子,愁眉不展郁闷之际,他瞅了瞅地上的包袱,突然想起离开百草居时,百草老人曾送给他的那一个锦囊。
“百草前辈说过,若是在处境危急,事不如意之时就打开锦囊一看。说不定,其中还真有妙计呢?”
这么一想,垂头丧气的皇甫泽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转悲为喜。
他忙从包袱里翻出那个橘红色锦囊,向翁玉针拱手道:“翁神医,莫要悲观,此前百草老人送了晚辈一个锦囊,要晚辈在必要时候拆开。现在这种境况,我们不如解开锦囊,万一真能找到办法呢。”
翁玉针听了,眼前一亮,笑道:“哦?当真如此?百草师叔一心只研究药石,不曾想还会运筹帷幄,出谋划策呢?老夫倒是万分好奇。”
“那好,晚辈这就解开,看看这锦囊之中到底有何玄机。”
说完,皇甫泽慢慢解开锦囊,既激动又忐忑。
锦囊解开,露出一张折叠四层的信笺。
他将它取了出来,然后一层层地拆开,平摊在地上。
翁玉针起身,好奇地凑了过去仔细瞧。
只见那信笺之上寥寥几笔,仅题了十字,“柳暗花明处,乾坤只一动。”
这下让皇甫泽傻眼了,他再将那空瘪的锦囊翻了个底朝天,彻彻底底检查一遍,看看是否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然而结果,他失望了,锦囊里除了这张信笺再别无他物。
他摸不着头脑,眼睛紧盯着那张信笺,黯然道:“怎么会这样,就一张纸而已?柳暗花明处,乾坤只一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阿?”
翁玉针看了,也琢磨不透,他只来回徘徊,嘴里反复地念叨着那十字残诗。
“柳暗花明处,乾坤只一动。柳暗花明处,乾坤只一动。动?何为动?如何动?皇甫少主,我看百草师叔所写的十字真言,其精髓就在于这一个动字。”
“动?只一动?好深奥阿,太难理解了。晚辈虽算不上才学八斗,倒也学透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竟猜不透这一个动字之奥妙。”
皇甫泽扶着额头,仔细斟酌着,却又没个所以然,故而叹了口气。
翁玉针忽然看了看四周,说来也奇怪,自从二人踏进小钉山,总感觉这儿的景物死气沉沉。
未闻得半声鸟叫虫鸣,实在太安静,安静得令人窒息。
翁玉针道:“我虽第一次被困在迷阵中,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实在是太静,太空了。”
经翁神医这么一提醒,皇甫泽这才察觉到,来时,外面是飞沙走石,狂风大作,现在这一草一木竟同点了穴般静若磐石,连枝条花草都只僵硬地伸展,了无生气。
他暗想:就算是萧子璇布阵神奇,难道还能与大自然抗衡不成?其中必有蹊跷。
他的大脑快速地运转着,闭上眼睛,渐渐地,他就要悟出这动字所蕴含的深意。
“柳暗花明处,乾坤只一动。动,就是破静,化虚为实,易幻成真。我懂了,我真的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