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留情，”离小堂正视慕容荻花，眼神咄咄逼人不避半分，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也不必！”

记得第一次见到她，还是跟在清风叟身后，走在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宗门阶梯上，这个美丽女人的眼中，是冰霜般的杀意，只有仇恨才会有的杀意，就如离小堂第一次见到离逝水那样。

离小堂此话一出，离佳佳屏住呼吸，灵枢叟大气也不敢出。

好大胆，若是寻常人，现早已人头落地。

而慕容荻花并未动手，只是眼神更加清冷凌厉的看着离小堂，她有些意外，眼前这个少年的心高气傲不亚于离逝水，更不输叶浮萍。

回想当年，是自己不义在先，作为好友却从叶浮萍身边偷得离逝水的青睐……但，这又如何？你叶浮萍还不是为了报仇，血洗婚礼现场，慕容家十多口人死于名花门手下，你居然还和逝水暗结珠胎，到现在都阴魂不散，十多年了，你叶浮萍的的痕迹始终抹之不去！

故人之子，夫君之子，哪怕曾经的故人已成仇人，杀，岂会真的那么容易。

慕容荻花转身，道了句，“半个时辰还不回家，就永远不要回了。”便径直走出了遣香洞府门。

离佳佳跳下床，身体应无大碍，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灵枢叟忙掏出一枚康元丹交给她，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小姑娘才同意吃下。

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离小堂，小脸儿憋得通红，最后什么也没说，抹着眼泪奔出遣香洞。

离小堂没有回乙六舍，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小剑堂。

*

重阳前夜，突然风起，将剑雨山庄宗门前的一株数千年松柏刮断，众多弟子前往施救，只可惜老树盘根虽深，却拦腰截断，失了生机，只余苍老的树墩萧瑟的委身在深黑色漆木门庭边，让人不禁泪下。

凌绝峰，剑雨堂。

离逝水一袭紫袍，手持掌门信物——“春枝”，坐在堂中首座。

慕容荻花一脸寒霜，位于辅座。

堂下十大家老齐聚，唯独缺了天绝峰二庄主晓月斋离万宗。

十大家老之首清扬叟首先站起身，道：“万宗既然迟迟不来，逝水，明日就是重阳大比，乃是我剑雨山庄盛会，还有重要事情亟待商议，不如议事就先开始吧。”

不等离逝水开口，只听龙虚叟起身拱手道：“万宗未到，不能开始。”

“什么？”清扬叟转过头，看着龙虚叟，多少年来，此种情况从未出现过。

“既然万宗没来，我看此会就不必开了。”舍神叟坐在原位，闭上双眼开始养神。

慕容荻花从位子上站起，道：“看来，追云、烈雨两位叟老，也是同样意见咯？万宗果然将晓月斋经营得铁板一块呢。”

追云、烈雨二叟双双站起，冷着脸，拱手道：“是。”

“万宗不到，恕我告辞。”横江叟起身欲走。

“不得无礼！”清扬叟挡在他面前，眯起一双深邃老眼，环视道，“你，还有你们，想干什么？”

“清扬老哥，我等只是觉得，此会，万宗定要在场，毕竟剑雨山庄不是一人之剑雨山庄。”

烈阳叟腾的一下站起，声如洪钟，说道：“剑雨山庄曾几何时就不是一人只剑雨山庄了？此等议事，唯庄主一人在场便可定夺，你们如此做派，恐怕不只是说的那般简单罢？”

慕容荻花莞尔一笑，说道：“此次议事只为明日的重阳大比，既然诸位对此次出席者有所异议，大可不必纠结，自去便是，即便由逝水一人定夺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妾身也会辅佐一二。”

众人哑然。

只见烈雨叟上前两步，指着慕容荻花的位置说道：“万宗乃家族二庄主，晓月斋宗主，照前两代庄主的惯例，那个位子本该是二庄主所坐，你慕容乃外姓氏族，又是一介女流，我等商议要事，你本不该出现在此。”

“呵呵，是啊，要不是逝水过分大度，岂有今日之境地？今日慕容登堂入室，明日那妖女之子稳坐堂首也犹未可知！”

慕容荻花一听此话，脸上冷冷一笑，倾国倾城，慢条斯理的坐下身来，将芊芊玉臂搭在座椅扶手上，侧身偏向一言不发的离逝水，道：“看来，现如今，我这张紫檀椅子，已经坐不下他离万宗了吧。”

此时，大门外风声更紧，一个身影大步走入。

“哈哈哈，各位都早到了啊，我姗姗来迟，不好意思，”离万宗走到堂下，看了眼为自己而设的那张空椅，又轮流将龙虚、舍神、追云、烈雨以及横江五叟请回各自的座位，说道，“刚才听你们在说位子大位子小的，哎呀，大可不必如此，不合坐，不坐就是，站着也是一样的。”

他脚下只是微微一磕，那张空椅便“啪”的炸成一堆断木。

“万宗，这剑雨堂，有些时日没来了吧。”离逝水道。

“嗯，你这凌绝峰的景不好看，水也没我晓月斋的甘甜，大哥，你知道，我就好一口茶，茶、水、风景，有半点的欠缺，我都觉得不舒服。”

“是，我这凌绝峰的茶，不好喝。”

“所以，这剑雨山庄的茶，还是到我晓月斋最好，以后你也别让大家到这剑雨堂来啦，都去我天绝峰品茶议事就最好了，”离万宗看了看地上那堆断木，又瞪着离逝水道，“你看，茶没有，还得站着，大家不如去我那里畅饮一番。”

说完，离万宗转身走出大门，龙虚、舍神、追云、烈雨、横江五叟则紧随而去。

离逝水端坐不动，慕容荻花面色霜寒，其余五叟各自坐在位置上没有行动。

清扬叟看着门外黑洞洞的夜色，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十大家老分裂了，明日重阳大比等待他们，将是一场危局。

第二日，刮了一夜的风终于停下。

剑雨山庄宗门外的长长阶梯上，是一队队招摇着大纛的人马。

往年重阳大比从无此等阵势，厉州王司马家、川州唐门、北方剑宗、白王门等名宗大派，都陆续踏入山门。

然而，站在山道上迎接外客的弟子并无惊讶，而是有序引领着各路人马进入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