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盈道:“想必你们裴氏一族路上也是经历诸多艰险才到南方的吧。”裴子羽摇头道:“这倒不然,我们一族南下几乎没什么伤亡。”司马盈听他一说大为好奇,心想一个要谋反的大族怎么可能集体安然无恙的从青州来到建康。听得裴子羽续道:“我们裴氏起义之举败露之后,心想魏国胡虏定不会放我们,最后族长决定化整为零分散向南方。”说着呷了一口清茶。
司马盈听得甚有趣味,赞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将族人分散南下,免得让敌人一网打尽,这也好分散敌人的实力。可是你刚才说有叛徒出卖,加上魏国也是兵多将广,你们竟也安然无恙,想必族中足智多谋武功高强者甚多吧。”裴子羽谦笑道:“裴氏一族虽大,但是论文采风流算不上大家,武功修习在武林中也算不上一流人物;姑娘谬赞了。”
司马盈心中大为奇异,便问道:“那你们是如何安危南下的呢?”裴子羽笑道:“其实不瞒司马小姐说,我族能安然南下,其实全靠那魏国皇帝。”
司马盈听到此处口中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张大着眼睛问道:“魏国皇帝?你是说魏国现在的皇帝拓拔元?”裴子羽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要帮你们裴式一族啊?”司马盈觉得奇怪,“你们不正是要造他的反吗?”
裴子羽喝了口茶,叹道:“这正是当今魏国皇帝的厉害之处啊!”
司马盈心中大为不解,又问:“裴大哥能否说得清楚一些,小妹我都完全被搞糊涂了。”
非子羽正色道:“司马小姐别急……”
“你以后就叫我盈儿吧。”司马盈被他客套得有点不耐烦,“我爷爷父母跟哥哥都是这么叫我的。”
裴子羽有点窘迫道:“这个……姑娘长得如同天仙一般,实在不敢冒犯。”司马盈虽然年幼,但是被这样一个气度不凡的陌生男子一夸,还是有点羞涩,便轻声道:“可是裴大哥你一口一个‘司马小姐’实在是太见外了。”
裴子羽道:“那在下便叫你盈儿姑娘如何?”司马盈点了点头。裴子羽则傻傻的笑了一会儿。
片刻之后,气氛没那么尴尬了,司马盈又问道:“裴大哥,你刚才还没说完呢。”裴子羽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我们裴氏一族起事失败之后,虽然做了分散南逃的决定,但是当时大家都知道魏国朝廷是决对不会放过我们的,心知我们在魏国朝廷看来是反贼而不是一般的流民,就算分散而逃,最终能活到南方的也没有几人。当时大家分别时都是神色凄苦,伤心不已。后来在逃往南方的路途之时,开始倒还有一些地方官员小股势力的捕揖,但都让我们轻松的应付了下来。后来得得知魏廷已经准备派铁骑来追拿,魏廷铁骑何等厉害,北方诸胡族国家、部落、割据势力都被魏廷铁骑一扫而光,族中众人都想这次肯定是难以幸免了,准备做好殊死战斗的准备,就在这绝望之际,哪知那魏国皇帝竟然下令停止了调铁骑的命令。”
“对啊对啊,我就是想知道那拓拔元为什么会停止调动铁骑?”司马盈赶紧问道,“难道是想用这么多大军对付你们一族人划不来?”她年龄甚小,对成人对话之间的礼仪拿捏无半点分寸。要是旁人这么问,定会让裴子羽觉得是在说:你们裴氏那点人还不值得让魏国用铁骑来对付。这完全没顾及到裴氏一族脸面的话定会让裴子羽光火的。但此刻他知道这是司马盈心地纯真,一个小女孩好奇心起脱口而出的一问。
当下笑了笑,便道:“其实魏国要真出动铁骑来对付我们裴氏一族,也用不着多少部队,只需要那么五六纵骑兵就行了。而且我们青州一带就有鲜卑段氏的军骑大队驻扎。”
司马盈道:“那为什么拓拔元会如此放过你们呢?”心中此时疑惑愈大。
裴子羽道:“我当时也不解,族中当时觉得这鲜卑胡虏头子定是设下了更阴毒的诡计,后来到了建康之后才知道,原来拓拔元即位以来一直在搞朝政革新……”
“啊,是吗?”司马盈听到“朝政革新”四个字没有忍住,“本朝的皇帝不也是在革新朝政么?想不到那胡人皇帝也跟我们学啊!”
这时飞庐上又来了几个客人,坐在了裴子羽与司马盈座位的另一侧,正在司马盈背后。茶博士仍然殷勤的来上茶,裴子羽一摸茶鼎有点凉了,便又让茶博士添了点热水。
待茶博士离开,才道:“鲜卑人搞的朝政革新与我们当今皇上的不一样。魏国皇帝拓拔元登基以来便一直想让魏国中的胡人向我们汉人学习。”司马盈道:“是吗?那这个皇帝还是很有抱负的啊!”
裴子羽点了点头,正色道:“所以正是本朝心腹之患啊,这人不同于之前那些胡人单于可汗,此人年轻时便就仰慕神州文化,与那些歧视压迫汉人的胡人不一样,他登基以后,严禁鲜卑人欺压汉人,不得鲜卑人如此,其余胡人也如此,而且诸胡族之间都不得仇视仇杀。”
司马盈道:“嗯,这拓拔元倒对汉人挺好。”裴子羽道:“与其他的胡族相比,他统领鲜卑人以后对汉人态度确实好了许多。”
司马盈道:“可是这与他放你们有何关系呢?难道说现在汉人造反他也不管?”裴子羽道:“当然不是,其实后来族人到建康之后思考甚久,才想出应该有两个原因。”
“哪两点?”司马盈好奇心又被勾出,赶紧问道。
裴子羽道:“这两点原因其一刚才我们已经说过了,那便是拓拔元胸怀大志,想做前人未所做之事,那便是以夏化胡,让鲜卑人向中原汉人学习文化知识,礼仪廉耻,让鲜卑人成为与我们汉人一样的文明族人。”
司马盈只听得咋舌不已,怔忡一会儿,才道:“这拓拔元可当真是个开天辟地的大人物啊,可是其他的鲜卑人能同意么?”
裴子羽道:“这便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