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顶一日可历遍一年四季,暖春、酷暑、荒秋以及寒冬,在这样的环境里娄夏身上的伤日益加重,幸得身旁还有小琪的悉心照顾。
她并不是生来就会照顾人,她也不是擅长照顾人,而是她想去照顾眼前之人,她若离去没人会怪罪她甚至会为她感到庆幸,但她还是留下了。
又是深夜,冷风让人瑟瑟发抖,他们都只穿戴着简单的衣物,在无情的雪地里除了紧紧相拥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取暖之法。
此时此刻纵然百般困倦小琪也不敢睡去,因为她若睡去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她活着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小琪,你长得真好看!”娄夏望着月光下小琪的脸庞说道。
“相貌不过是上天恩赐的皮囊而已,我幸之却并不是自喜。”小琪回应着娄夏的话。
这么多年了,娄夏身边从始至终都只有盛世烟一个女人,但从盛世烟身上他早已看透了这世间女子的百态,好容颜的女人往往骨子里都透着骄纵,如小琪这般的女子倒是并不多见。
“大哥哥,你成家了吗?”小琪突然问道。
小琪只是随意一问,她并没有任何的目的性。但这个问题娄夏却想了很久,他与盛世烟早已有了夫妻名实,但这一切似乎与家这个字没有多大的关系。
“如果大哥哥不方便讲,那小琪以后都不在问了。”见娄夏久久不予理睬小琪赶紧说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娄夏孤身一人至今还未婚配。”娄夏回答道。
他撒了一个谎,他撒了一个带着目的却又真实的慌。
她也信了,她凝望着他脸庞的眼神中生起情愫,也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情愫代表什么?但她却知道因为这份情愫她该为这个男人做些什么。
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那么这个男人将会成为她的全世界,但凡一个女人眼中还有其他,那么任何情愫都称不上爱。
聊着聊着天又亮了,这是娄夏依偎在小琪怀里看到的第四个日出。
“这里风景真美!”娄夏气息羸弱的说道。
生与死,情与爱,日出日落,这座山头的确是世间最美的去处,但偏偏最美的也是最容易失去的。
“咯吱”一声,仇渊山庄的大门又开了,血管家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还活着?”血管家望着小琪问道。
“没错,他还活着,而且他还会好好地继续活下去。”小琪回答道。
“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扶起他跟我进来吧,主人答应见他了。”血管家微笑着说道。
“谢谢你。”娄夏望着血管家说道。
“送你去见阎罗王,你还谢我什么?是想我折寿吗?”血管家微笑着说道。
说罢,血管家转身朝着仇渊山庄里走去。
小琪扶起娄夏踉踉跄跄的跟在血管家身后,仇渊山庄并不大,踏进大门之后便可一览庄园里的所有陈设。
中间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左右两边每个几步便是一座凉亭,每个凉亭之中都坐着一个形同雕塑纹丝不动的黑衣人,他们同样头戴铁皮头盔、手持长剑与门口守卫的黑衣持剑人一模一样。
娄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自然不觉惊讶,小琪是第一次来这里每一处都令小琪好奇不已,如果这些人不是坐着而是躺着,那么小琪一定会以为他们是死人而这里几乎与自己能想象到的冥界分毫不差。
突然血管家停在了走廊尽头的小屋门口,小琪扶着娄夏也跟着停住了步伐。
“主人,娄夏到了。”血管家大声呼喊道。
话音刚落,小屋门突然被打开,迎面一阵冷冷的阴风从小屋里面吹来。
同是一个头戴铁皮头盔身着黑衣的男人,只是他的头盔被雕刻的更精致、他身上的黑衣面料更上乘、他脚上的靴子更金贵,这些都是肉眼直观能够辨别的。
他的眼睛很亮像放着金光一样亮,然而却让人不敢直视,因为这种光亮之中透着一股掌握世人生死的杀气,他便是这里的主人血天仇
屋里并不只有血天仇一人,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个人和之前那些人穿着一样,但为何这个人能够与他同住一屋?
“主人,魔剑尊者。”只见血管家走上前去对二人毕恭毕敬的说道。
“你下去准备一下,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们立刻离开。”血天仇望着血管家说道。
准备什么?血天仇并未说清楚,但血管家好似已经懂起了,弯腰点头之后便也就退下了。
血天仇打量着娄夏,娄夏也打量着血天仇,可当娄夏将目光移动到魔剑尊者眼睛上时,他惊奇的发现魔剑尊者始终打量着自己身旁的小琪,而且魔剑尊者的眼神中竟然流露着一丝本不应该出现的人情。
“我们又见面了。”血天仇大笑着说道。
“十年了,你似乎一点也没变。”娄夏讽刺道。
“十年了,你却变了很多,如今连站都站不稳了,你比当年来到这里求我时还要落魄。”血天仇狂笑道。
“那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决定。”娄夏说道。
“不,这样说不太对,这十年难道你过的不好吗?七州花渊剑王娄夏这个响亮的名号并不亚于那赤州王司徒尚,名、利以及女人你是应有尽有,有时竟连我也有一丝嫉妒你,若是我生得你这般年轻俊俏,七州花渊剑王又怎轮到你做?”血天仇笑了笑说道。
“我不管谁做?但我不想做了。”娄夏冷冷的说道。
血天仇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如刀般望着娄夏。
“你要退出花渊?”血天仇冷冷的问道。
“不错,我要退出花渊。”娄夏回答道。
“你想好了?”血天仇问道。
“想好了。”娄夏回答道。
“你可知道花渊剑王退出需要经历些什么?”血天仇问道。
“知道,从这里杀出去。”娄夏毫无惧色的回答道。
“仇渊山庄自设立以来便从未有剑客从这里全身而退,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们的剑术不比你差甚至比你强上百倍。”血天仇说道。
“别废话了,开始吧。”娄夏冷冷的说道。
说罢,娄夏一把推开小琪踉踉跄跄的拔剑出鞘。
此刻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剑也在颤抖。
“在这里你和你的剑永远别想捞到好处。”一旁的魔剑尊者眼见娄夏拔剑出鞘愤怒的大喊道。
此时魔剑尊者的右手已经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正当他准备拔剑出鞘的时候,另外一只手也搭在了剑柄之上,这只手是血天仇的手。
“这些年从未有剑客能战至我这里,我也有太久没有拿过剑了,今日我便给你机会直接从我开始挑战,你赢了从此与花渊两清,你输了就留下性命。”血天仇冷冷的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剑光闪动,“嗖”的一声剑刃已经迫近娄夏咽喉。
“大哥哥,小心啊。”一旁的小琪大喊道。
眼见这电光石火的一剑,娄夏一时之间完全找不到拆剑之法,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茫然的面对一把剑,生死瞬间他只好举剑格挡,强大的内息从剑身传到手臂只觉一阵酥麻之痛,再次醒过神来时娄夏已然倒于几丈开外的地上,鲜血一个劲儿的从嘴角溢出。
血天仇方才那一剑似乎还未出全力,若潜龙剑换做是普通铁剑,此刻娄夏应该已经剑毁人亡了。
“果然是好剑,世间怕也只有潜龙能抵我一剑。”血天仇望着地上重伤的娄夏说道。
“记住不是我要了你的命而是花渊要你的命,花渊要继续开下去那么你就必须死,关于娄夏的故事从今天开始便终止了。”血天仇瞪大眼睛望着娄夏怒火中烧的说道。
血天仇再次握紧手中剑,这一剑似乎不会再给娄夏留任何活命的机会。
可正当血天仇准备出剑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血管家急促的呼喊。
“不好了,主人。”血管家急急忙忙的跑到血天仇跟前说道。
“何事如此慌张?”血天仇问道。
血管家瞅了瞅娄夏和小琪,接着凑到血天仇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只见方才还淡定自若的血天仇眼眶之中慢慢生起惊慌之色,普天之下能令他动容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但毕竟还是有。
“那和尚没能看住他?”血天仇问道。
“和尚也不知了去向。”血管家说道。
“如今离六月二十六只有六天了,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出这样的事情?你快速速与我回去。”血天仇着急的说道。
说罢,血天仇将手中剑扔给魔剑尊者。
“结果了他。”与魔剑尊者擦肩而过时血天仇冷冷的说道。
待到血天仇走后小琪赶紧上前扶着娄夏,而此时娄夏已经奄奄一息只待任人宰割。
“你让开。”魔剑尊者望着小琪说道。
“我不让,要杀他就先杀了我。”小琪倔强的说道。
“我的剑不杀女人但他必须死,你若还不离去我便只有破例了。”魔剑尊者说道。
“你们这些坏人仗着武功高强滥杀无辜,要是你们能用这武功去救人,那么该有多少家庭能避开家破人亡的厄运。”小琪望着魔剑尊者说道。
“救人?武功本就是用来杀人。”魔剑尊者冷冷回绝道。
“那你便动手吧。”小琪说道。
“你当真不让?”魔剑尊者再次问道。
小琪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搂着娄夏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那你们就去死吧。”魔剑尊者冷冷的说道。
说罢,剑锋一转,剑刃直逼二人而来。
生死瞬间小琪始终没有再睁开眼,娄夏试图推开小琪但最终没能推开,要命的利剑像一条毒龙步步逼近二人。
但这一剑最终还是未能刺下,这一剑最终停在了小琪胸前三寸,剑气掠过吹起了小琪肩头的衣襟,小琪左肩上蓦然出现一个紫色像花朵一样的图案。
魔剑尊者久久的凝望着这个紫色的图案,此刻他的眼眶之中噙满了泪水,他那颤抖的手上的剑也跟着一起颤抖,他眼泪始终在挣扎没有落下。
“这朵花是说帮你纹上的?”魔剑尊者哽咽的问道。
小琪睁开眼睛望了望停在胸前三寸的剑,再望向魔剑尊者眼眶中的泪花,此刻她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莫名的痛疼感却又转瞬即逝。
“这朵花生来就在我的肩头,这是爷爷告诉我的。”小琪说道。
小琪话音刚落,魔剑尊者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落地,可就在眼泪流出那一刻他迅速转过身去没有让人看见。
“扶起他跟我走。”魔剑尊者说道。
小琪直觉此人有些奇怪,但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只好扶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娄夏跟在此人身后朝着小屋里走去。
只见魔剑尊者来到一副挂画前,卷起挂画触及墙上的机关,一道大门蓦然出现三人面前。
“带他离开从此找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隐居起来。”魔剑尊者说道。
“你为什么不杀我们?”小琪问道。
“别废话,赶紧走。”魔剑尊者说道。
说罢,魔剑尊者将二人推入石门之后再次触发机关将门关上。
空荡的小屋只剩下魔剑尊者一人,他取下头上的铁盔,一张四十岁左右饱经沧桑的脸颊,些许胡渣和红肿眼眶映衬下此刻他心头的神伤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