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依言而退,那唐僧却像是找到了支撑一般,情绪算是安定了下来,盘坐在青石上一个劲儿的诵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一时间,风止浪息,一切归于平静。至于说潜藏水底的小白龙,知非道人却并没有上门造访的心思。
在知非道人出剑的时候,南海紫竹林的观音菩萨忽的心中一阵跳动,知道必有异常发生,几乎不用想,便知道与知非道人脱不了干系!在掐指一算,一切便了如指掌,不由咬牙切齿:“竖子,竖子!不当人子!”
捧珠龙女与那木吒上前道:“菩萨何事动怒?”
那观音尊者一时情绪失控,但转瞬间便又恢复过来,叹息道:“阿弥陀佛,却是那天庭的三界巡查使者知非道人,出剑斩杀了我佛门护教伽蓝并五方揭谛,贫僧故而动怒。”微微叹一口气,菩萨见两位门人面上都是愤愤不平,颇有要请命去降服知非道人的意思——这两门人态度自是足矣,然未免分不清形势,不由有些叹惋。
果然,那木吒立刻便道:“菩萨,弟子愿出南海,为我佛门降服了这个业障,请菩萨恩准。”
观音菩萨道:“事出有因,这却是不必了。”吃了个哑巴亏,观音尊者心情自然不会很好,只是到底养性功夫甚足,这一口气暂且咽下,以图后报就是了。“木吒,本座有一事须得你去处理,你可愿意走这一遭?”
木吒躬身礼拜,道:“弟子愿意,请菩萨示下。”
观音尊者便道:“那唐僧在蛇盘山鹰愁陡涧失了马,急得孙大圣进退两难。那马却不是走失了,却是被那鹰愁涧的白龙给吞了下去。那白龙本是西海敖闰之子。他为纵火烧了殿上明珠,他父告他忤逆,天庭上犯了死罪,是我亲见玉帝,讨他下来,教他与唐僧做个脚力。你此去便替我传一道法旨,命那小白龙莫要造次,且完使命。”
倒不是观音菩萨真个对知非道人有多忌惮,只是前不久他才与知非道人打过一场,后面又有道门大能庄周于如来佛祖于天外混沌一战,如今却是不合适与知非道人有什么纷争,一个不好,极有可能刺激道门大能的神经——毕竟,从修为境界上来讲,他是准圣,而知非道人与石青璇只是大罗金仙。以大欺小的事情,可一不可再。无奈之下,观音尊者也只好大事化小——只希望那两个小辈识趣点儿吧。观音尊者心中默默想到。
木吒笑道:“弟子领命。这却有何难处,只望菩萨此下一道灵符,也好作为信物。”
观音尊者微微一笑,随手画了一道灵符,落在木吒手上,却又道:“你此去有几件事却是需要记住。一则,那天庭的三界巡查使也在彼处,你当谨言慎行,莫要开罪于他;二来,你却是须得挑几个称心的人手,于云端关注唐僧,必要时可保唐僧性命无恙。只此两点,切记切记。”
木吒躬身领命,道:‘多劳菩萨叮咛,弟子省得了。’言罢,拜别了菩萨,驾着云便向着鹰愁涧的方向去了。有差没差,刚好与那断了一臂,却被知非道人饶过性命的金头揭谛错身而过。不用想,这金头揭谛便是来南海找观音求援告状的了。
这边儿木吒一路架云,且不多说。那鹰愁涧边,猴子看不过唐僧的那般脓包委屈的模样,道了声:“罢了,罢了。师父你且受着行李,俺老孙去找那孽龙算账!”说着,便跳到半空,立在云头,却将一根定海神针铁放大,欲要插到水里,搅一个天翻地覆,把那小白龙给逼出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知非道人给拦住了。一句:“猴子,且慢来。不见贫道正在这河边煎熬鱼汤么?你这一折腾,贫道的这锅汤可就要毁了。”
猴子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一时间竟是愣在了云头。石青璇笑道:“好了,阿秋,你就莫要那这猴子寻开心了。他也有自己的使命,咱们挪个地方也就是了。”
知非道人点点头,袍袖一卷,锅子鱼汤都到了百丈之外,这才道:“好了,猴子你随意吧。”
猴子哭笑不得,却也只得打起精神,继续先前要做的事情。
好个猴子,纵然在知非道人面前伸展不开,但却不代表着他本领不高。只见他使出那翻江搅海的神通,把一条鹰愁陡涧彻底澄清的水,搅得似那九曲黄河泛涨的波。泥沙俱下,浊浪滔天,便是小白龙在水府里的行宫,也都摇摇欲坠。
小白龙心中恼恨不已,心道:“这才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我才脱了天条死难,不上一年,在此随缘度日,又撞着这般个泼魔,他来害我!真正可恶至极!也罢,忍无可忍,却又何必再忍,且先出去与他拼杀一场,难道我堂堂西海龙宫三太子,还怕了他一个不知是何来路的小小妖魔?”
心动便行动。小白龙拿起兵刃,跃浪翻波,跳将上来道:“是那个混账东西搅得我水府不得安宁?不要走,看你龙爷爷如何收拾你!”猴子见小白龙出来,道:“你这孽龙是何来路,可是你吃了俺老孙师父的马匹?”
小白龙冷笑道:“是有如何!”
猴子道:“还我马来!”说话间,他便轮着棍劈头就打。小白龙扭身让过:“你这厮,搅乱我水府,还敢逞凶,看打!”明晃晃的吴钩双剑随心而动,精妙剑招围绕着猴子身周。他自己却依旧保持着真龙身躯,张牙舞爪来抓猴子。
认真说起来,这小白龙的修为其实也不低,怎么着也是证得了不朽金仙的果位,虽比猴子还差得远,但仗着龙族天生的强悍肉身,一时间倒也还能够与猴子打的有来有往。
知非道人喝着鱼汤,笑着对石青璇道:“青璇,你看着小白龙如何,若是咱们将之收为弟子,你说那位会不会跳脚?”
石青璇微微一笑,道:“不妨一试。不过,小白龙显然远远比不得猴子的重要,便是没了小白龙,估计对佛门的计划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毕竟四海龙族式微,气运虽在,却也说不上深厚,总有可以取代的。”
知非道人点点头,若有所思。在看猴子与小白龙的战斗,只见那:“龙舒利爪,猴举金箍。那个须垂白玉线,这个服幌赤金灯。那个须下明珠喷彩雾,这个手中铁棒舞狂风。那个是迷爷娘的业子,这个是欺天将的妖精。他两个都因有难遭磨折,今要成功各显能。”
只是境界上的天差地别,小白龙也就坚持了十来个回合便气力不足,自是支撑不住。于是打一个转身,却想着逃入水府,深潜涧底,再不出头,只是就在这个时候,知非道人出手了。
青光起处,一只巨掌自云中伸出,抓向小白龙。后者察觉不妙,竭尽全力,施展浑身解数,终究还是逃不过那一只巨掌,被像是捏泥鳅一般抓在掌中。知非道人心念一动,那小白龙便浑身法力俱被封印,带到了知非道人面前。
猴子奸猾得紧,深谙痛打落水狗、落井下石等等道理,口中狂笑一声:“孽龙,看打!”定海神针铁翻卷云浪,朝着小白龙的天灵盖便砸了下来。
说时话多,但一切的发生,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那小白龙心中哀叹:“吾命休矣!”遂闭上眼睛,竟是绝望之下放弃了求生的渴望,闭目待死。
只是知非道人既然有意收下这小白龙,如何会让猴子将他打死?一口气呼出,化作绵绵剑气,竟是将猴子力道何止万万钧的定海神针铁的力道消解。
猴子只觉得手上混不得劲儿,定海神针铁不受控制一般向旁边滑落,砸在了地上,却是只起了一点儿灰尘。
猴子道:“仙长你忒不够意思,俺老孙费了老大力气,眼看着就要降服这条孽龙,你却突然插手,真真没劲!”
知非道人一笑:道:“你这猴头,贫道自有贫道的道理,何须你在此饶舌?还是去看看你那胆小怕事的师父,方才你们打斗的动静,可是将那和尚吓得不轻,可别等会儿又哭了起来,却让你又自头大。”知非道人用一种不怀好意的语气调笑道。
猴子挠挠头,却是没有被知非道人带弯思路,笑道:“他哭归他哭,只是仙长,你要救这孽龙俺老孙没意见,但他吞了那和尚的马匹,总得还了回来才是吧。你是天庭的三界巡查使,可不能知法犯法,不讲道理。”
石青璇在一旁笑骂道:“你这猴子,忒的多事,我等还会少你一匹马不成?”
猴子笑笑不语,那小白龙总算是回过了神,也大约明白了现在是怎么个处境。在知非道人解开对他的法力封印之后,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翩翩公子模样,单就卖相上来说,着实比知非道人好看多了。
小白龙向着知非道人与石青璇恭敬礼拜:“晚辈敖烈,拜见二位前辈,谢二位前辈援手之德。”
知非道人摆摆手,道:“不必如此,贫道与龙族也算有几分缘法,也承过龙族不少恩情。敖烈,既是以‘敖’为姓,那就是四海龙宫之人了,怎的流落到了这么个荒僻的所在?”知非道人这却是明知故问了,不过,这也算是引出话题。
那敖烈一声苦笑,道:“上仙有所不知。我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因纵火烧了殿上明珠,被君父表奏天庭,告了忤逆,玉帝将我吊在空中,打了三百,不日遭诛。后因南海观世音菩萨出面才免于死罪,却被贬到蛇盘山鹰愁涧等待发落。”
知非道人笑道:“观音尊者好大的面子,他也不过是如来坐下门人,却又怎生恰巧在玉帝手上救得你性命?这却不说,想来那观音尊者还吩咐过你在此等候一个东土大唐来的和尚,驼他去西天取经,也好赎你自身罪孽吧?”
猴子大是惊奇,正要说话,却不妨被石青璇使了个眼色,便自住口不言。却听小白龙言道:“前辈明鉴,所猜分毫不差!”
知非道人冷笑道:“呵呵,不过火烧明珠,哪里要判下死罪?若是玉帝真个是这般小心眼儿,你问问你身边这个猴子,他岂不是早应被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了?”
猴子心中不忿,待要分辨那是玉帝伤不得他金刚之体,只是想到知非道人的随手一道剑气就能破开他的防御,这个理由显然不成立,再想到自己当初的那些荒唐事儿,饶是猴子脸皮甚厚,却也禁不住有些个脸红了。
小白龙敖烈本就是龙族后辈中极为出彩的一位,否则也不会被佛门看上,要算计他做西行取经的一员。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猴子的身份,同样的,对自己一身遭遇的许多疑窦也都有了发现,只消细细思量一番,便禁不住浑身发寒,打了个寒颤。
有些事情,从来都是细思恐极。最可怕的是,明明十分不对劲的事情,他竟是一点儿也察觉不了,这就更是令人心神颤栗了。向着知非道人与石青璇拜倒,小白龙请求道:“请二位前辈指点迷津!救小龙一救!”他本是心高气傲,如何肯愿做一个凡人坐骑?要不是观音尊者许诺能为他脱罪,他是决计不会答应的。现在知非道人这么一个天庭中人出现,同样的道行高深,自然要比观音的承诺要靠谱的多了。更何况,有些事情,心照不宣,只要有的选择,潜力深厚背景不差的三界生灵几乎都对佛门敬而远之。
知非道人道:“这却容易,你可愿拜我为师,做个记名弟子?”
小白龙其实心中也在打鼓,他现在的选择可算是背离了观音尊者的谋划,依那位的心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是不知这位前辈能否应付得了?应该能吧,否则,他也不会触观音尊者的霉头,来搭救自己了。小白龙心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面上却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便自磕了好几个头,恭敬道:“弟子拜见老师!”
知非道人笑道:“好,好,好。这一段承负贫道接了,也算是偿还你龙族一份恩情。敖烈,咱们便先在这里等着把事情解决了。乘着那位还没来,你且说说这鹰愁涧的生涯,聊作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