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十五月圆,月辉光亮,虽是暗夜,却因银光洒落,也变得朦朦胧胧，令人迷醉.只是在山野小村,并没有人有这个闲情雅致多看它一眼.月上柳稍，时值深夜,陈家村的农家人早已酣睡,却有三个少年坐在村口一株歪脖大树上，瞪着六只眼睛紧盯头顶的月亮,忽然其中一人道:”快看,来了.”其余两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圆月之前,突的泛起蒙蒙白气,那白气先虚后实,渐渐凝定,逐渐形成一面透明的”镜子”,这镜子虽只有尺许大小,却因身在高处,所遮的区域却甚是广大,在这”镜子”的”阻扰”之下,透过的月关减弱了很多.
三个少年正在这”镜子”阴影之下,那”镜子”出现的刹那,便觉眼前一暗,接着头脑昏沉.三个人虽然不知这东西叫什么,却也晓得善者不来.其中那高大的少年道:”二牛,这东西你是怎么发现的.”那瘦小的少年道:”上个月俺娘病的厉害,经常整晚睡不着觉,我和爹爹轮流守夜,半夜我出来撒尿,便看到这东西挂在天上.”大个少年点了点头,道:”你说这东西是致你娘亲病重的罪魁祸首”二牛道:”参哥,每当这东西出现一次,娘亲的病便加重一层.我盯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这东西一出现,凡是在它下面的人都会头脑昏沉.只要躲在阴影外边就会没事.”参哥转向另一个少年,道:”阿良,你觉得怎样”阿良十四五岁的样子,已长出了微微的淄须,见问,点了点头道:”前几天,我跟二牛还特意跑出去老远,想要看看这镜子边缘是啥样子.”参哥人高马大,他之比二牛和阿良大一岁,身材却已魁伟似成人,若不是脸上还有些许稚嫩,断难有人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能长得这般长大.阿良和二牛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断然不会欺骗他.就在方才,那镜子出现的刹那,他心中虽有恍惚的难受,但便即凝定,丝毫不再受影响,不过看阿良和二牛略显困顿的眼神,他知道,这”镜子”的威力还在.
参哥,姓萧名参,这时看到自己的好友说的这般笃定,已知这件事大有蹊跷,便又道：“你们看到了什么？”阿良道：“啊呀，说也说不清，随我来。”朝两人点了点头,三人意会,抬脚从歪脖树上跳下,朝着阴影的边缘寻去,直行出四五里,这才眼前一亮,出了阴影的范围,登高远望,只见一个巨大的圆形阴影铺展开去,自家的村子被笼罩其中.
“参哥,你看.”阿良找来两颗玉米,两颗玉米大小相差无几,但是剥开之后,一颗颗粒饱满灌满甜浆,一颗却空有诺大的个头,一掐之下噗噗做声,竟是空的.不用问，饱满多汁的定是阴影之外的，那空壳瘪子的一定是在阴影之内的了。阿良道:”这东西邪的很,怪不得二娘会生病,咱们村的老人孩子总是得病,肯定与这鬼东西有关系.”二牛忽然道:”参哥,镇上那个刍半仙曾说我娘亲得病,是因为元气不济,这鬼镜子既然能将玉米生气抽空,那自然也能伤我们的性命.咱们还是把它打下来的好.”
萧参点了点头,道:”对,找些石块来.”,那镜子甚高,单凭一人之力绝难将石子扔得那么高,但是两人听到萧参这般说,竟毫不犹豫,七手八脚的找来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萧参拿起一块,掂量几下,单臂用力,嗤的一声,那石子竟好像被强弓硬弩弹射出去一般.化作一个黑点堙没在半空,过了良久,才听到远处田里啪啦的落地声.他竟然是天生神力。
萧参看了看天上那”镜子”,见它安然无恙,知道打偏,又拿起一块掷了上去,石子化作黑点,直奔镜子飞去,这次看的真切,那石子径直穿过镜子直落下来.三人一声轻咦，那镜子竟好似无形之物。又接连试了几块，石块都准确无误的“击”在镜子上，只可惜，那“镜子”依然故我丝毫无损。萧参皱起了眉头，道：“看来这东西有些奇怪，用石头是打不碎的。”忽然看到地上的一饱一瘪两颗玉米，道：“这镜子显然是吸走了什么东西，咱们若是能把吸走的东西给二娘补回来，她老人家的并也就好了。”二牛一拍大腿道：“我怎的没想到。”一想到娘亲的病症终于有了指望，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走”萧参把头一摇，指了指远处黑压压的一片树林，那是佟家村的大员外佟正家的果园，那里面种的却不是普通的果子。佟家村周围早就传言，那密林深处种的乃是灵气培育的人参果。至于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灵气，那自然不用提了，佟正的妹妹佟雪深得厄家功法的精要，早在十年前便已是县里的金符执事，那金符左右着全县的灵力吸纳，灵力这东西乃是天生地长，受日月潮汐影响甚大，金符吸纳多少灵力全看天地“生产”了多少灵气，佟雪要想监守自盗弄些灵气来给哥哥培养个人参果，那自是方便的紧。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却也知佟家乃是乡里一霸，敢怒不敢言。
今日已知二娘病因由灵气不济而起，那人参果么，自然要摘上几颗，这佟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摘之于心无愧。阿良和二牛忽然打了一声哈欠，只有萧参依然精神烁烁。萧参道：“兄弟，今晚正好取来果子孝敬二娘，你们两个先忍一忍，一会儿你们在外放哨，我进去摘果子，若是有什么不妙，你们朝南，我朝北，我把他们引开，你们尽管逃便是。”两人知道萧参的能耐，也不啰嗦点头称是，三人商量已定，乘着夜色来到树林之外，这树林却在那“镜子”辐射之外，萧羿看看天空，那诡秘的“镜子”早已消失在半空。他又低低嘱咐几句，一矮身钻进密林，这林子并不太大，借着月关很快找到一片林中空地，空地上有一片低矮树丛，只这树丛与普通植物又大不同，月光之下泛出莹莹蓝色，细枝之上结着一个一个如核桃似的小果子。萧参虽然离得远，可是他目力极佳，远远的便能看清，那小小果实有身有头，还有四肢，恍若树枝上结出了一个个小小胎儿。心下嘀咕：“不知二娘看到这奇怪果子还敢不敢吃。”刚要俯身前行，就听左侧树林之中走来几人，在他前面不远处的树影中突然走出一个黑衣人，拱手施礼道：“属下参见佟老爷”来人之中一个矮胖的老者摆了摆手，那黑衣人退入树影。萧参暗自庆幸，若是自己贸然出去，必然要被这人抓了现行。他即已留心，便仔细巡视左右，见这人参果的果园左右前后共有九人守御，看来这人参果果然便是好东西。
他正自揣测间，就见佟正身旁一人能走到人参果园之前，取出一件晶莹事物，对准人参果园连挥数下，不知是否错觉，萧参只觉那人挥动一下便有一股清风袭来，头脑便为之一清，他连挥了数下，萧参便清醒了几分，心中讶异，不知这人什么来头，竟然有这般大的本事。那人参果园被他的清风吹动，本来稍显暗淡的莹莹蓝色，忽的变亮了些许。就听佟正道：“仙师本领高强，这聚灵环更是神效无比。仙师这边请。”说罢领着那人朝园后木屋去了。
萧参看了看左右，见周围防守严密，也只有那木屋一旁有隙可乘，悄悄后退绕到屋后，刚要从侧壁穿出，忽听屋内传出人声，听声音正是佟正。听他言道:”赵仙师法力无边,有了仙师相助,在下的人参果树不愁灵气滋养了.”说完哈哈大笑.就听另一个人道:”员外客气,得蒙员外垂青,若不做些事情出来,又怎对得起员外的浓情厚意.只是……”他欲言又止,
萧参听这人说话一副公鸭嗓,阴柔冰寒,十分中早有了七八分的不喜欢.又听佟正道:”只是怎样,仙师明言无妨.”赵道士道:”贫道素闻令爱妹习武有成,被提拔至县府掌管本地的纳力金符.”佟正道:”不错,果有此事.”赵道士道:”佟公既然有这条出路,又何必花费重金请来贫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多此一举”佟正呵呵一笑,道:”仙师耳目果然灵通,爱妹的确是本县的纳符圣使,掌管纳力金符已近十年,只是她向来秉公执法,金符所纳取的灵力都如实上缴州府.那都是保家卫国的镇国之物,我佟某怎敢损公肥私”赵道士道:”佟公高义,贫道佩服.”佟正道:”分内之事,又怎配仙师金口一赞.”萧参暗道,你这老家伙当真脸皮厚的紧,若非你妹妹佟雪,你这人参果树恐怕连树芽也发不出一颗.短短两年,这人参果树已是硕果累累,真不知你佟家贪图了多少官家灵力.
刚要悄悄退走,又听佟正道:”仙师精通吸纳日精月华之法,与武术修炼定然是灵力不缺,不知已将厄家的符掌练到了第几层”赵姓道士道：“有劳佟公过问，在下修习的并非厄家功法，“佟正一声轻“哦”，道：“那当真可惜的紧了,以仙师这般修为资质,若是修习厄家符掌功法,就只怕早已高升府衙.”赵道士道:”贫道闲云野鹤,闲散已惯,可受不得那天下第一家的拘束.”佟正见他略有不快,忙道:””便是其它门派，自也有杰出之士，仙师有此聚宝之环，还怕修不成正果达不到无我无界之境。”赵道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厄家虽不是皇帝,可是这武奕国却是他们说了算.厄家金符遍布天下，各个州衙府县都有专人镇守，这些金符相互感应，早已织成了网罗天下灵气的大网.便是有些许吸纳,也早被厄家人发现.我门中人不多,可惹不起这天下第一家.又何敢太岁头上动土。平时只敢往深山老林穷乡僻壤之处催动一下玉环，让这宝贝吸纳一点儿天地间的灵气，已做习练之用。”
厄家萧参却是听过的,厄家的功法驰名天下,就连官府都将其作为遴选武官的标准.佟正的妹妹佟雪,便是在十年前打败县里的各路好手,夺了第一,被县里提拔为护卫金符的圣使.只是这对兄妹鱼肉乡里,她妹妹佟雪将那金符威力发挥到十成,几将周围的灵气一扫而尽.现在又被佟正请来的邪门道士釜底抽薪,没有了灵气的滋养,才弄得周围四乡五邻的乡亲疾病缠身,便是地里的庄稼也都变成了空有其壳的瘪子.
佟正自然也知道这纳力金符的厉害,若不是妹妹,自己便是随意动上一动,也早有官差前来查探,灵气灵力关乎国家气运,普通百姓怎有权利随意更动.他不愿顺着这个话题继续,便将话锋一转,道:”赵仙师游遍天下,见多识广,依仙师只见,那座大阵是何由来”萧参急于摘取人参果,不耐烦听他两个唠唠叨叨,刚要起身,就觉耳旁”嗖”的一声,接着便觉一股透骨的寒意一掠而过.吓得他将身形一矮,再不敢动.听听屋内动静,就听赵道士道:”那阵图一气呵成,符文之间毫无停顿嫌隙,阵图周围灵气充盈浓郁,不加催动便已有如此威能,有这等威能的阵法可不多见,像极了地玺阵.”只听屋内哐啷一声,是茶碗打碎的声音.听到两人未察觉异样,萧参暗嘘了一口气,稍即又想:什么地玺阵,竟然能将佟正这个恶霸吓成这副样子.
只听佟正道:”这里距离奇畊国相隔万水千山,怎的会有这样霸道的东西.”语气中已满是惊疑之意.赵道士哈哈一笑,道:”奇畊国乃是姓霍的天下,莫说千山万水,便是上天入地,以一国之力又有什么难以办到”佟正道:”这……这……,果真如此咱们还是不招惹的为妙.”赵道士道:”那处地方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个年头,早就无人理会.难道佟公便是要舍了这块宝地另觅他处”佟正道:”仙师怎知那地方已有二三十年的光景.”赵道士道:”普天之下,若是论起灵力的集、生、引、使，以厄家的金符,霍家的阵图,史家的魂印最为厉害.但这三者皆是使用灵力的绝大法门,贫道不才,金符和阵图都曾有所亲见,便是史家的魂印也曾有所了解.那金符和阵图形成之时，灵气浓郁如水，绝非那地方的阵图可比,但其上灵力会随着时光流逝会渐渐散失直至不见,若非有人定期维护,消散不见那是迟早的事情.那口土窑中的大阵虽然余威犹在,那也皆是因为布阵之人修为极高的缘故,否则莫说二三十年,片刻消散的可能也是有的.”佟正听他如此解说,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不过仍是有些不大放心,问道:”依仙师之见,地玺阵出现在这里,那是何故”赵道士道:”说这阵法是地玺阵,那也全是揣测,只因此阵实在高妙.至于它何故出现,此事断难揣测.”
佟正忽道:”莫非是因为那件事”赵道士道:”佟公想到了什么”佟正压低了声音道:”二十三年前,在离此地不出百里的鼪鼬谷,曾发生一场大战,佟某听说当时鼪鼬谷处杀声震天，十里之外都可与闻……。”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之后才恢复正常道：“难道那霍皇竟也被惊动了，只是不知他悄悄潜伏在这百里之外又是何故。”赵道士道：“哦,如此说来,这件事竟然牵扯到霍、厄两家，只是这两家一家独霸武奕国，一家天北为皇，随便哪一家都能轰动江湖。什么东西能被他们看在眼里？”佟正道：“仙师可曾记得，二十三年前在坠龙渊曾出现过千年一遇的天眼灵泉。”赵道士道：“自然记得，只是这里距离天眼灵泉出现之地遥过千里，又怎会和它有什么牵连。”佟正道：“仙师游遍天下，自然深知各处人物山川，若是有人想避开厄家的耳目，悄悄前往坠龙渊，仙师以为哪一条路风险最小？”赵道士停顿了片刻，道：“此地向南是蛮障之地，又有鲜于通那老怪物饲养的灵兽盘踞其中，那些东西秉承天地之灵，最是难以对付，自然并不可行。往北乃是武奕国的人烟稠密之处，行踪容易暴露，自然也不是最佳的通路。佟公是说，曾有厄家的大对头想要从此地悄悄溜过，不想却被人发现，从而引发一场大战？”佟正一笑，这其实也是他几十年来一直思索的一件事，见到赵道士一脸讶然之色，不由的心生得意。转而又低声道：“仙师却是错了，厄家雄踞武奕国不假，可是武奕国纵横千里，厄家人便是长了翅膀，岂能做到片刻发现，又在片刻间便即赶到这偏僻之地？”赵道士不耐烦他故作深沉，但也知这老头儿说的不错，虽说厄家的韬符秘笈威震天下，可是世人从未见到过，究竟有何了不起的神通，谁也不清楚，厄家的嫡传符掌威力虽大，却没有移形换影，遁地千里的本事，那对头既然能被厄家如此重视，必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所谓的发现于前，一路追踪至此的事情便不可能。显然这厄家早有消息，早早地在这鼪鼬谷布下天罗地网，来了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