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四野血气弥漫,两拨人马拼力厮杀。
陈化及见战况疾转,不由得精神大振,手中钢刀挥舞如风,护住二人周全。
穆左果然少年将才,见有埋伏,纵马一声呼啸,指挥兵士分作三层,外层重甲钢刀拒铁剑堂众人,内层刀走轻灵围攻陈化及三人,中层机动、内外驰援。如此一来,刀阵竟一时难破。
陈化及从未经历如此战阵,突然间四面均是刀光,顿觉吃力。那黄衣女子一手执剑拼杀,一手搀扶黑衣男子更是难撑。
穆左看准时机,快刀如电又向陈化及疾攻,陈化及奋力抵抗,却再难顾及四五把钢刀同时向那二人劈砍。
千钧一发之际,“嗖嗖嗖”几声破空之声,几把钢刀突然软落地上,再细瞧之,那几个兵士哽嗓咽喉中箭,哼也未哼一声,便一命呜呼。穆左心中一惊,回身观瞧,却见一名兵士手持弯弓远远放箭,与面前这个骁勇男子相同,箭手同样身着朝廷兵服并用粗布蒙面。当下鼻中一声冷“哼”,拨转马头便要过去厮杀!
飞箭来时,陈化及已知其人必是秦小楼。见穆左要去与他搏斗,心知秦小楼箭术如神,但拳脚功夫尚不如市井流氓,急忙飞身而起,朝穆左肩头“唰”地就是一刀。
穆左自觉身后有风,挥刀回挡。而这一刀,陈化及着实用上了七分气力。双刀一触之下,穆左浑身剧震,虎口崩裂鲜血直流,单刀瞬间脱手而飞,其人也跌落马下。
那厢秦小楼羽箭连发,兵士不断中箭,轻者伤重者亡,又有主将落马,刀阵登时大乱。
战至此时,胜负已分。清廷官兵溃不成军,铁剑堂众好汉一声呼哨,将得救二人围在中央疾撤。陈化及与秦小楼也抢过两匹战马,随之撤退。
队伍疾行出十余里,见后无追兵前无埋伏,一行人按下马头,停下说话。
黄衣女子将黑衣人安顿坐下稍事休息,拱手对陈化及与秦小楼道:“今日凶险,多谢二位朋友舍身相救!不知二位好汉姓甚名谁,日后我当报答大恩!”
声音竟是男声——陈化及此时方知这黄衣女子竟是男扮女装,略一错愕,其人已将人皮面具揭下,陈化及一瞧之下,原来是旧相识。
“唐如春,唐兄!原来是你!”陈化及拱手笑道。
“哦?你认得我?”唐如春稍有诧异。
“有过一面之缘。”陈化及笑着,除去身上朝廷甲胄与脸上蒙布。
“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化及兄弟!”唐如春哈哈大笑道,“那日崇文门外一别,多日未见,不想却在这里并肩战斗!”
陈化及正要说话,忽然人群中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化及哥哥!”扭头去看,果然见唐如沐一身深色劲装几步奔来,拉起陈化及胳膊咯咯笑道:“我道是谁这样英雄,原来是你救了我大哥和谭义士!”
“如沐,怎地你大哥穿了你的衣衫进了大牢?我与小楼以为是你被擒,特来相救!”陈化及拉过秦小楼,小楼嬉笑着,除去面上罩布。
唐如沐做了个鬼脸:“我知道有你的地方,一定会有小楼在。我大哥啊,知道步军统领衙门已经查出是铁剑堂截了贡银,索性扮作女子模样进入大牢,让官军放松警惕,暗地留下线索,只为营救他——”说着,用手一指旁边歇息的黑衣人。
黑衣人面容消瘦不堪,及其虚弱,见唐如沐提及他,急忙起身拱手:“在下谭嗣同,多谢壮士搭救之恩!”
陈化及还礼道:“说来惭愧,我不知大牢关有他人,此行其实只为搭救如沐。所以谭兄此言,反倒让化及不安。”
唐如沐笑道:“好啦,都是自家人,谢来谢去好不麻烦!这位谭大哥便是变法名册中所载六人之一,是慈禧的眼中钉肉中刺,却深得皇帝信任。但皇帝羸弱无势,难以护得几人周全,谭大哥被慈禧派出鹰犬所捕,我铁剑堂务必设法营救,今日若非化及哥哥你,怕难成事。”
陈化及见谭嗣同眉目间正气凛然,虽骨瘦如柴受尽折磨,但英武之色未减,心生佩服:“谭兄为国为民,铁剑堂众义士舍生忘死,化及只是凑巧相遇,今后愿为变法大事出一份力!”
秦小楼胸脯一挺:“对!我秦小楼也愿出一份力!”
谭嗣同正色道:“好!家国多难,若人人有此胸襟义举,何愁国不富强!”
陈化及道:“只是小子无甚本事,于国家大事更是全然不懂。不知各位接下来有何打算?”
谭嗣同道:“再过三日,便是皇上去津门阅兵的大日子。而我接到密报,太后准备密谋发动病变,废黜皇帝,一举扑灭新政!十日前,我密会袁世凯,希望他带兵入京勤王,除掉太后等顽固派。却不想我所托非人,那袁世凯竟将我的计划告知荣禄,故而我中计身陷囹圄。如今家国岌岌可危,皇上岌岌可危!我要进津面圣,将太后阴谋告知皇上!”
陈化及闻言,胸中一股豪气涌上:“谭大哥,化及不才,愿竭力相助!”
谭嗣同一拍陈化及肩膀,点头道:“好,有英雄少年如斯,国家有望!铁剑堂在京城浏阳会馆有暗堂,我要回去稍事准备,明日傍晚我们与汇合,与铁剑堂众位英雄一同出发,津门面圣!”
陈化及抱拳应允。
谭嗣同、唐如沐、唐如春等人翻身上马,一阵疾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