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向来不喜欢水族,不喜欢八须锦鲤一族。
她自幼长在师傅白丹青的羽翼之下,早就习惯白氏一族那天真浪漫的,无拘无束的感觉,绫波湖,红树林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那里的妖朴实淡雅,不喜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她们的生活,也像她们的装扮那般,简洁素雅中,有着自己的高贵大方。
这与八须锦鲤一族截然不同。妖族有诗说,八须锦鲤一族是:锦鲤逆流跃龙门,云山碧海纵飞天,桃花青山登月场,珠光宝气入仙台。这诗说的不只是八须锦鲤本人,还说的是他所在的龙宫,以及整个八须锦鲤一族的气派。
叶离去过那里。
还记得他们用两百年才长三尺的海柳做楼梯;十万年才可以生长出的紫龙玉砚夜明珠做照明用具,挂满整个龙宫;甚至只有在极北地带生长,三万年才可以长出的冰晶珍珠,都被他们当做普通的帐帘;甚至很多妖族都当做修炼至宝的海盐铂晶石,都被水族做成了石墩。
龙宫女子也是分外妖娆。
八须锦鲤的宠姬牡丹夫人,更是身段芊芊,婉约袅娜,她头戴罕见的冰透海蓝宝石金冠,三环飞天髻上饰以火彩的蓝月光宝石和长至腰部的粉蓝胶帩纱丝带,耳饰长至下颌处的北海寒月凝冰珠,手腕上是紫罗兰翡镯,腰间也是珠翠流苏,环佩叮当,足上着珍珠履,行走间间或露出的鞋履珠光宝气,在一众侍女的环绕中,真个是金偎玉饶的天之娇女。
可叶离就是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他们。
不喜欢他们表面笑脸相迎,却在背后嘲笑对方没见过世面,还刻意用嘲讽的语气,教给别的妖吃饭的规矩,那些仆人在身后不由得掩面偷笑,用水族特有的语言议论纷纷,那意思其实是说,其他妖没见过世面。
水族就是这样,觉得只有自己是最上等的,其余的妖都是洞府土鳖。他们管那些陆地上生活的,尤其是洞府的妖,统称为:“洞鳖子。”八须锦鲤虽当面不说,但水族其他妖,却在背后说个不停。
叶离很讨厌他们这样,尤其是洞府的妖来了之后,东摸摸西碰碰。他们便显露出十二万分的不乐意,一会儿说:这个你们那里没有吧;一会儿又说:你不要瞎碰,这东西打碎了,你可赔不起。
只要是其他妖碰过的地方,贝壳幻化成的妖女,立刻便上来擦拭,嘴里啧啧啧的迸发出嫌别的妖脏的声音。叶离那时还是只七彩百灵鸟,她在熊哥的肩上,听到他们背地里发出的声响,心中很不高兴。
待到八须锦鲤寿宴正式开始,他们端出来琼浆玉液,虽然也都是上好的珍品。可八须锦鲤却说,这珍品普通小妖一妖一壶,掌门则是六壶。众妖都觉得他好小气,这酒虽是琼浆玉液,可人家应正就敢敞开,让大家喝个够,到他这里则不然。
可八须锦鲤的人不以为然,还不停地说:我家王爷为了这次寿宴,特地为大家准备的,大家可要敞开喝,今日不醉不归。难怪黑亚天师叔说:八须锦鲤一族比人还嫌弃妖,他们甚至也不喜欢小动物。
他们甚至在和其他妖族说话时,都会侧过脸,掩住口鼻,嫌弃别的妖有味道。可实际上妖的味道,已然比动物时的味道小了很多,而且每个水族身上都带着郁金香莹散,可趋避一切邪味。
但没用,他们依然是嫌弃。
难怪蓝狐狸作诗一首,讽刺八须锦鲤和他的族人。他喝着酒道:金砖碧玉红黄瓦,七彩清波似天宫,千里风云游江海,万年修得跃龙门,本是春风登天路,却遭雷劈显原型,若问此中有何由,满心计较欺自欺。
如今再度要去往龙宫。
看着那艘船朝着丹青号驶来。
它真的很大,很大……
叶离觉得它几乎覆盖住整个江面,将阴影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日头也被它庞大的身躯覆盖。它看起来只有六层窗户,但却巨大无比,犹如水中的蛟龙,气吞一切。
不过它并不是八须锦鲤家最大的船。
叶离记得上一次,他们乘坐的是八须锦鲤自己的锦鲤号,那艘船比它要大得多。犹如盘踞海底的龙宫那么大,浮在水面时犹如龙宫。它高有上百层,没入水中也有几十层。整艘船用的是七彩薄翼帆,顺着风速度不输于那些小船。
叶离记得那时,她看到那么巨大的船只时,无比激动。拽着师傅的衣袖,不停地问:“师傅,师傅,这艘船为什么这么大啊。”
师傅慈爱的笑着,回应她道:“傻孩子,水族的船历来如此。他们要以人族交锋,总是需要巨船巨帆。你不知道的是这艘船里,每层又分四层,两层供士兵起居,两层训练备战。”
叶离记得自己听完师傅如此说。
盘旋在空中鸣叫了两声道:“这么豪华,竟然只是用来打仗。”
她想起自己的抱怨,再看师傅这时也望向那艘船。看到船首飞舞的大纛旗上写着:陆得云。身边黑亚天师叔道:这八须锦鲤真是越来越过分,竟派小儿子来接咱们。
他说着,师傅摇摇头道:“哎,我们不要在乎那些,反正就是过去庆贺庆贺。再说这小儿子,乃八须锦鲤宠姬所生,如今派他前来,也不算失礼。”
师傅语毕,师叔不再说什么。
接着叶离身旁的熊哥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好大啊。
他说着,叶离跟随他的目光,看着那艘如巨鲸般的战船驶过来,它虽然看着只有六层,但叶离深知这六层里,每层又分着三层,三层里都有军甲卫兵戍守操练。
她抬头向最高层的平台看,尚看不全面,只觉得这船金碧辉煌,船体的雕花部位,装饰着各种宝石、水晶、珍珠之类的点缀,简直像是移动的海上宫殿。众妖正看得出身,陆得云号的船舱打开了,犹如鲸鱼张开了大嘴。
师傅这时笑对叶离道:“小离,今次你和熊哥去了龙宫,可要好好陪陪你熊哥,陪他好好玩,散散心。”
师傅说着,叶离本不想做声,可看着熊哥憨憨的目光,她不得不点点头。
接着,丹青号驶进去,如小鱼进了大鱼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