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金克丝的“新计划”，方语元就这么在下着小雨的城市里一边听着婚后光子和金克丝混乱的讨论，一边沿着他们指示的地点在街道与屋顶之间踩着积水跳跃着。尽管方语元自己也会觉得偶尔要突破两人提出的群尸齐聚的街道的想法实在是太疯狂了点，然而他终究还是没出声，与佩薇两人从群尸之间开辟出一条血路，一心沿着金克丝指引的道路前进着。

在又跨越了数条街道之后，金克斯踩在房顶边缘，指着近在咫尺的大桥扭过头对方语元说：“看啊小仓鼠，马上要到最后的屠宰场了。兴奋吗？会觉得兴奋吗？”

方语元刚想挠了挠后脑勺，这时注意到被染得黑红的手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放下手说：“兴奋啊……不如说心态反而越来越平静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阁下。”一旁的佩薇朝四周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扭过头来，金色的发尾甩出雨点，轻敲在方语元脸上。她用左手锤了锤右肩，一边活动着脖子一边问，“对人体结构充分了解的感觉如何？”

“呃……没到那个程度，肯定还没有。”方语元慌张的摇了摇头，这时一个死体又传送了出来，方语元后退了半步，看清对方之后，这才跨步上前，左手架住对方胡乱挥下来的胳膊，然后将他拽倒在地，他刚想松开手一脚解决他，忽然想起来刚才他自己的话，动作一瞬间停滞住了。

那边金克丝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抡起鱼骨头砸在死体脑袋上，黑红色的血迹四处飞溅起来。这时金克丝重新扛起鱼骨头，看向方语元问：“看样子你确实还蛮了解的了？”

方语元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看着死体的时候脑子里似乎已经排除了恐惧的选项，而像是玩过的游戏一样，自顾自的把视线集中在可以一击致命的薄弱部位。

“呼呼。”佩薇用手背遮住嘴边，翘着指尖笑着对金克丝说，“我现在开始理解，你为什么称呼阁下为‘仓鼠’了。”

方语元咳嗽了一声，向周围看了一圈之后赶紧推了推似乎想和佩薇接着聊下去的金克丝问：“说起来大桥那边死体堵成一团，我们等会就这么硬突破进去吗？”

金克丝的目光钉在方语元脸上，直到方语元脑门都开始冒汗才说：“好吧，情急之下你能找到这么个话题已经是很出色的小仓鼠了，我似乎不该太苛求你。回答你的问题，能不能突破与我的意志无关，一切都要看那只疯狗的状态。”

话音未来，在方语元的身侧，整理着头发的韩蛛俐踱步出来，嘴上咬着橡皮筋，眼睛半眯着看着金克丝：“看样子你想试试我的状态，是吗？”

“敬谢不敏，不如说多的是测试品，试试这些手感极佳的肉口袋如何？接着~”说着金克丝往旁边一躲，一个刚传送过来的死体就从金克丝让开的位置扑向了韩蛛俐，方语元见状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果然，死体只刚一接触就被踹爆了脑袋，连胸口也凹了进去，在空中像是一团破布从房顶上掉落下去，引得下面的死体们又是一阵沸腾。

“哇哎~恢复的真棒啊~那么我们就往指定地点前进吧？”金克丝笑眯眯的伏在方语元头顶说。方语元则是赶忙询问召唤空间内婚后光子的情况。

“不用担心……”婚后光子稍微喘了口气，接着说，“本小姐还能撑得住。”

方语元赶紧说：“光子，一定不要勉强。办法大家有的是，能力不足我们也还有很多活路可走，但是千万别勉强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没人会高兴的。”

“本小姐……本小姐才没那么傻。”婚后光子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用有些高昂的声调说，“不过你这么说了，本小姐就再休息一阵子好了。”

方语元松了口气，询问了黑川抚子，确认她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之后，几人绕到了大桥边最近的屋顶顶上，眼前就是金克丝计划中的决战地点。

距离南里香住宅不远的跨河大桥，拥有八车道的钢筋混凝土桥就坐落在他们眼前。全长大约只有三百米的桥上连侧面都爬满了沸腾的死体，唯一干净的只有矗立着的路灯灯柱。桥下就是及腰深的缓缓流动的河水——本该如此，然而跨河正往他们这里爬来的死体却几乎反过来淹没了河流本身。方语元不由得想到了电视机中曾出现过的《动物世界》的画面：在拥挤的蜂巢之中，无数蜜蜂在巢穴之中不断蠕动着的样子。

“这就是你选的决战地点？”韩蛛俐皱着眉头看向金克丝，对方带着满面笑容回复她：“当然了。我们的疯狗不会是害怕了吗？”

“哈，害怕？以你的计划而言，‘三小时内在桥上抵挡死体的进攻’光是这句话，没有任何详细的内容，我质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你这个蓝毛混蛋？”韩蛛俐寸步不让地顶在金克丝脸上，话语尾音的震颤让方语元心中都是一跳。

“我提前声明，阁下，”在韩蛛俐和金克丝争吵之际，佩薇一边说着用打火机点燃一根香烟，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后长长地吐了出去，看向了方语元，“我也一样，可没有寻死的打算。”

方语元咽了口口水，他看了一眼身后，同样是翻腾着的死体群落又正在无意识的搭建血肉的阶梯，他一瞬间真的有种身处海洋的错觉——没有边际，没有结束。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金克丝和韩蛛俐，而是先检查了一下自己随身的所持物。剩余的体力药剂、飞鼠的脚爪护符、已经用完的死体疫苗空瓶、以及早早就被兑换好四个“魔法卷轴：地裂术。”

方语元又看向大桥，思考了一会，才对佩薇说：“应该是……不，绝对没问题。”

佩薇又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以及硕大的手甲遮住了她的表情。方语元抿了抿嘴接着说：“放心，我还有压箱底的绝技。”

虽然我自己期望无论如何也不会用上……一想到崩坏带来的影响，方语元就有些牙酸，脑袋也有些发晕起来。

佩薇放下手甲，翘起嘴角说：“是吗？那就请让我期待一下好了，阁下。何况……”她的目光扫视着在从四面八方不断汇聚过来的死体，用高昂地过分的语气说：“‘残忍的快乐是完全自然的！’不是吗？阁下！”

这句话打断了韩蛛俐和金克丝的争执，两个人看了一眼佩薇，又看了一眼方语元，韩蛛俐咂了咂嘴，对金克丝眯着眼睛说：“既然那个弱鸡做了决定，那么如果真的到了不行的时候，就别怪我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了。”说完她的余光瞥了一眼方语元，方语元心头一寒，苦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地狱？迟早都有去的吧，如果我们继续带着我们的小仓鼠冒险的话。”金克丝的神色如常，嘴角的笑容更让人觉得她似乎不是在丧失遍地的恐怖世界，而是在游乐园里散步。接着她看向了方语元，露出了个灿烂的过分的笑容，这甚至让方语元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随后，金克丝兴致勃勃地右手大大地转了几圈，蓝色的头发在雨中像是违反物理规则般逆流的瀑布一样漫天飞舞着，一边大笑着一边喊着：“哟吼！你们的妈妈来了！混蛋玩意们！接受管他来自什么部门的正义的制裁吧！”

接着，她对准下方扣动扳机，一手拎着尾烟还未散尽的鱼骨头，一手握紧火光四射的砰砰，在漫天的爆炸声中，从二楼楼顶跳了下去。

韩蛛俐扬了扬眉毛，没有回头只是往前摆了摆手，示意方语元他们跟上，随后带着紫色的流光溢彩也跳了下去。

最后的佩薇，提着残破不堪的裙角对方语元略一屈膝，也从楼顶上跳了下去。

方语元这时回到黑川抚子身边，黑川抚子对他露出了个开朗的笑容，这让方语元不由得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没关系的，哥哥。无论哥哥姐姐们要去哪里，抚子都会始终跟随在你们身边的。”黑川抚子的声音之中完全没有了刚才为止的疑惑，满是让方语元无法承受的温柔。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一手搂在黑川抚子的腰间，瞄准金克丝、韩蛛俐、佩薇三人在尸群之中开拓出的落脚地，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