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桥,前面便是最后一个村子。
来时的路上穿过了一大片墓地,然而令人惊异的是,那密密麻麻的黄土坟堆旁竟盛开着大簇大簇的火红色花朵。没有叶子,高挑的茎秆上唯有一丛丛的花如烈焰一般,在墓地的背景下有种凄艳绝伦的美。
“那是……”夏侯辰注视着花丛,“好熟悉的花朵。我记得幻花宫的湖旁好像就是种满了这个。”
“曼珠沙华。”那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龙笙看向那一片花朵的眼神竟带有某种悲哀的色彩。
他向夏侯辰解释道:“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传说之中它开在黄泉路上,指引着离开人世的灵魂投胎转世,进入下一个轮回。”
夏侯辰点头:“原来如此,很漂亮的花,如果传说当真,那黄泉路的风景想必定是极好的。”
“……曼珠沙华,也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龙笙忽然低低地道。
“你母亲?你母亲……等等,你是少宫主,那你的母亲,岂不就是华璎夫人?”夏侯辰一愣,忽然问道,“你母亲,应该只有你一个孩子吧?”
“现在才反应过来?”龙笙瞥了他一眼,“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认出你来了。”
回忆起了什么,夏侯辰脸色灿灿:“我哪知道,当年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小不点会是你。”
龙笙冷笑一声:“你应该开心,我没有记仇,否则这一路上你早就死千百回了。”
夏侯辰心虚得不敢看龙笙眼睛,那年他和唐韶华两个人在幻花宫一呆就是数日,因为养伤的缘故,几乎可以说是足不出户。除了每日给他们换药的侍女碧荷和偶尔过来查看伤势的无涯祭司外,便再没有见过幻花宫中别的人。
最后一天,两个少年终于憋不住,临行的前夜偷偷从房间里溜出来。唐韶华更是提议,听说幻花宫中有一面水镜,拥有着预言的神秘力量,可以从中看到人的前生今世,水镜就在玄武楼的神庙里。他和他来都来了,不能白出去一趟,不如两个人一起去神庙中一探究竟。
当时夏侯辰虽然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跟随唐韶华一道偷偷躲过走动的侍女侍卫,来到了玄武楼后的神庙中。也是他们走运,神庙中竟然除了一个头发短短的,披着白袍的小孩外,便再无他人。
“说起来,你那时候为啥要呆在神庙里呀,还一副犯了错误被处罚的样子。”想起此事,夏侯辰不禁好奇道。
龙笙脸色一冷,许久,才道:“功课没做好,被无涯祭司罚在神庙中思过。”
不同于母亲的冷淡,无涯祭司自幼对待自己极其严厉,平时稍有差池便如对待其他弟子一般,动辄处罚——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禁闭的地方从白虎堂换做了神庙罢了。受罚期间不准许任何人探望,就连一直呆在神庙中的司花神女白芷都要退避,防止她因一时的心慈手软,而致使惩处达不到效果。
那一次,就是因为自己功课达不到无涯祭司的标准,又加上和泺伽闹别扭,趁着对方修习术法的时候捣乱,让北冥离火差点烧掉了寻常弟子居住的亭台楼阁。
当然,除了自己之外,无涯祭司也处罚了泺伽,对方和他一样,被关在白虎堂中一关就是数月。就连后来梵歌替他们求情,都一样被无涯祭司斥责了,软禁了好几天才放出来。
“原来如此。”夏侯辰点点头,“那要这样说,我和韶华两个人还算救了你呀,起码没让你一直跪着,看着都难受。”
龙笙轻嗤一声:“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们那两下三脚猫功夫,能躲过司花神女白芷的眼睛,来到神庙中吗?”
不过夏侯辰也确实所言不假——要知道在他和唐韶华到来之前,自己已经在神庙中接连跪了三天了。
夏侯辰有些尴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那天晚上,两个少年悄悄进了神庙后,趁着女娲神像前跪着的小孩没注意打晕了他,然后把他抱到了一旁。在那个孩子昏过去之前,还对着他们两个嚷嚷,说什么自己母亲定然不会放过他们,言语之中似乎提及到了华璎夫人的名字。
后来再回忆起这件事,夏侯辰常常猜测,是否就是当年他和唐韶华的一时淘气,才导致了后来唐家的家破人亡。不过当时他们光顾着看水镜,也没想太多,但令两个少年大失所望的是,女娲神像前那一面传说中的水镜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起码夏侯辰就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也就是在那一晚,他和韶华在女娲大神前歃血为盟,正式结拜成异姓兄弟,并就此立下誓言:倘若今后一方有难,另一方必赶去支援,天涯海角,不见不回!
当时的誓言犹在耳旁回响,可如今……
夏侯辰心中蓦然一痛,看见他的反应,龙笙心知他定然又是想起了他那个挚友,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看样子,唐韶华并没有将后来的一切都告诉他。
“被蒙在鼓里多年,也不知究竟是你的幸运还是悲哀。”他忽然低声道。
“哈你说啥”被龙笙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夏侯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被龙笙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夏侯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想问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龙笙却已径自远去。近黄昏的时候,两人到达一处酒馆稍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