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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白骨如山鸟惊飞(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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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透亮的时候,祭祀刚刚结束。

晨风浩荡,石柱前,段君玉和灵音起身,超度用的经文已经燃尽,烟雾徐徐弥散开来。段君玉带来的几十名侍卫在昨晚死伤过半,只剩下寥寥数人——那场血战中,他们是用身体堵住神庙大门,不让傀儡和死士闯入。

而段君玉自己也受了几处轻微外伤。毕竟作为大理镇南王三王子,身份尊贵,他鲜少有机会参加这样惨烈的战斗。

“你……”看着他身上的伤,灵音欲言又止,段君玉摇头,道:“没事,神女无须担心。”

“你不用再叫我神女了,我……我有自己名字的。”灵音嗫嚅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叫灵音。”

段君玉略微诧异地转过头看着身旁的少女,忽然微笑起来,试探着唤了一声:“灵音?”

听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少女羊脂玉般细腻的脸颊陡然升起两抹飞霞,绯红一如玫瑰花瓣。

“很美的名字。我母亲名字里也有个‘音’字。”段君玉看着她,轻声道。

“真的吗?”灵音长长的睫毛陡然抖了一下,抬起眼,声音中有掩不住的惊喜流露出来。

段君玉“嗯”了一声,他望向天际,低声:“只是她很早就去世了……我是个不受宠的王子。”

灵音语塞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感受到眼前人身上有着和他身份并不匹配的落寞。想了想,她问:“听说你们大理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每年春天,还会举行花朝节,这是真的吗?”

段君玉点头:“不过我父王最爱的还是曼珠沙华,可惜宫里的花匠尝试了很多次都种不成功,后来也就放弃了。”

“这样……”灵音忽然轻声说,“我从小生活在苗寨中,十岁时来到这里,往后就一直呆在神庙里修行,除了曼珠沙华和碧躅花,我便再没见过别的花朵。”

段君玉怔了怔,他知道幻花宫每隔几年都会从苗寨中选拔灵力超群的孩子,而被选中孩子的苗寨也将那当作至高无上的荣耀。没有人会关心那些年幼的小孩被送到这里之后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从眼前这个少女的描述中,他隐隐看到了自己母亲生前的影子。

那样孤寂、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光阴。

一个刹那的时间里,段君玉心忽然轻轻一动,脱口而出道:“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回大理?我可以带你参加花朝节,看遍各种各样的花朵。”

然而话一出口他便立马意识到不妥——在南疆,人人皆知司花神女在女娲大神面前立下终身不得婚配的誓言,若有违背就要被处以极刑,尸骨沉下圣湖永世不得超升。

而为保证誓言不被打破,除了黯月之祭这样的重要祭典外,平日里司花神女绝不会踏足出神庙半步。

一代又一代的神女就那样在庙中生老病死,用一生来等待女娲雕像前那朵碧躅花的开败。

灵音默默看着他,许久才道:“或许吧……”

或许只有等来生,才会有机会吧。

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只是眼中闪过说不出的悲哀。云层之中有细雨淅沥而下,宛如苍天都在为昨夜逝去的亡灵垂泪。圣湖上烟波四起,灵音伸手接住雨丝,冰凉的触感一如神庙中终年不见阳光的玉石地面温度。

——没有人知道,神庙中的每块白玉地砖她都曾一遍遍抚摸过,那上面穿凿的朵朵莲花,无声地纪录了她在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中消逝的年华。

无涯祭司已经结束了作法,知道自己不能在外面久留,灵音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转身缓缓朝着神庙的方向走去。

灵音转身的一瞬间,段君玉很想开口说几句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伫立在原地,看着少女在通向神庙的台阶间拾级而上,看着那一扇青石的大门在她身后慢慢收拢,直至闭合关严。

细雨飘零,白茫茫的雾气氤氲在天地间,空幻如梦。

无涯祭司一袭白袍,从祭坛上飘然而下。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段君玉的脸上时,无涯眼色不易察觉地冷了冷——和镇南王年轻时那样相似的一张面容。

华璎至死都未曾吐露过是否后悔和那个男人相遇,但他却时常看见,她站在朱雀阁上遥望着远处大理王宫的方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宫外却再不会响起曾经的马蹄声了。

“这次黯月之祭,让殿下受惊了。”无涯蓦然开口道。

“祭司大人客气。”段君玉已经听灵音说过前因后果,他礼貌而不失风度地道,“泺伽逆天行事,本就死不足惜,况且他作恶多端,祭司大人算是为南疆除了一害,我回去之后定会禀告父王阐明情况,奖赏祭司大人。”

话虽如此,但段君玉自己也清楚,幻花宫是独立于王权之外的存在,在整片南疆乃至缅甸地区都拥有着极高的地位和广大势力,根本不需要镇南王府的封赏。

他父王此次派他前来,也是出于政治的考虑向幻花宫示好。但段君玉不清楚的是,为何父王偏偏派他前来,而不是他那两个更受重视的王兄。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不重要,他才放心让他过来吧?

段君玉眼神黯淡了一下,雨中,白衣的祭司凝望着烟波四起的湖面,忽然问道:“不知陛下这些年过得如何,龙体可还安康?”

段君玉并不知晓他父王和幻花宫曾经的恩怨纠葛,只当无涯是随口关心几句,便回答说:“多谢祭司关心,父王一切安好,只是每年这时候他总是旧疾复发,整日整日的头痛不止。”

“呵。”无涯没再多说话,只是冷笑一声,拂袖离去。

没明白祭司为何会突然变脸,段君玉蹙起眉头疑惑地目送着消失在雨里的那一袭白衣,远远看去,祭司的身影空灵得宛如非实形。

云姬撑伞在一旁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想起那一段过往,她心底微微一疼,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五年前宫变,段君玉只知道前一任宫主华璎在黯月之祭上逝世,但他却不知道,镇南王的头疾,正是从华璎夫人故去消息传来的那一晚才有的,而后年年华璎祭日的前后,便开始发作——当过去已成往事,最伤情的便是一切清晰如昨。

痴心和芳华,皆在年岁之中蹉跎成遗憾。

终是天人永隔,覆水,难收。

〈第十七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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