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洛琬儿看见客栈不远处一棵大树上站立的一只鹰隼,高兴的唤道。那鹰隼听见呼唤,扑棱棱的展翅飞下,落在洛琬儿的肩头。挨着洛琬儿脖颈蹭了蹭,洛琬儿咯咯笑道:“痒痒,你这淘气的大鸟。我姑姑是不是来了?”
话音未落,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圣女,你这趟玩的可是开心啊?”一女子缓步走进了安悦客栈。
“姑姑!”洛琬儿如乳燕入巢飞身扑进那女子怀里。此女正是洛琬儿传书邀来舒州的天韵妙手蔚子书,这是说她用毒手段风韵雅致,变化万端不留痕迹。其实江湖上还有个别称唤作九天毒姑,只是没人敢当面说罢了。蔚子书轻轻抚摸着洛琬儿的秀发,虽然面色清冷,可眼角流露的温馨笑意已经毫无掩饰了。
蔚子书叹了口气道:“你呀,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你流了多少眼泪,她是个什么人物,多少艰难困苦也没让她老人家流一滴泪啊。”
洛琬儿深知她奶奶是什么性格,真没想到还会流泪。心中郁积的酸楚一下迸发出来,眼泪不由得扑簌簌的掉落下来,尤若梨花带雨。蔚子书又道:“都怪这那万化叟这死老头,那一身易容术都传给你了。圣女你这一路,也是千变万化啊,让老太君派出来寻你的几路人马都没找着头绪。”
洛琬儿转涕为笑,仰着头眼角还带着泪珠,表情却是笑靥如花。道:“我知道他们在寻我,这才易容了,也还真是好玩。”说罢拉着蔚子书的手进了安悦客栈的上房。
洛琬儿许久未见亲人,心中说不出的开心,叽叽咯咯的说了怎么当飞狐大盗,如何画舫较技,再偷听赵国秘闻,还有一对双胞胎老头。什么捉虫子害人,又将御风仙姝的凌波飘渡身法传授出去,东扯西拉好一阵。只是捡着好玩的事情说了,听的蔚子书一头雾水。只是知道这中间还有个叫做丰尘的少年人,陪着家里这位圣姑一通胡闹。
蔚子书道:“好了,好了,圣姑你让玉儿千里传书,说有危难之事,解什么倒悬之忧。我怎么觉得你这玩得好不快活,没什么危急险难啊”
洛琬儿稍一回神,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好像还真没什么险难。道:“姑姑,我说几个我在舒州见到的人吧,这几个都是想欺负琬儿的,反正都是些有点名望的。”
蔚子书道:“说说看,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名震江湖的人物,居然敢欺负我家的圣姑。”
洛琬儿掰着自己玉葱一般的手指道:“第一个是鹿云寨的,叫大乌龟。”
蔚子书心道,鹿云寨是知道,可里面没听过有谁叫大乌龟啊。诧异道:“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怎么起这么个怪名字。”
洛琬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大乌龟这是我给起的名字,叫起来顺口。他叫乌青剑。”
“嚯!鹿山鬼王,是一号人物。你怎么惹上这么个家伙了?”蔚子书道
洛琬儿道:“别急啊,还有呢。这人手长的可漂亮了,我还想问问他怎生能把手变得那么漂亮。这人我听那个大乌龟叫他储相言。”
蔚子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道:“圣姑,这是玉手屠夫储相言!!怎么这江湖上这等好手都被你惹上了?难怪你说有倒悬之危的。”
洛琬儿道:“姑姑,不止这两个,还有呢。”
蔚子书额头都快冒汗了,心道:‘小祖宗啊,你到底惹了多少祸啊。’
洛琬儿道:“还有一个是个密宗的大和尚,听大乌龟都叫他什么智云上人,还有个壮的像大狗熊的人,叫巴尔扎。”
蔚子书道:“这两人我没听过,既然能跟乌青剑、储相言一道,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圣姑啊,江湖上对这些人避之唯恐不及,你怎么还沾惹上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我都不惧,还好我还约了帮手一同前来。”
洛琬儿笑道:“姑姑,这几个人都是另外一个人的手下,都是些敲边鼓的。”
蔚子书嗤笑道:“瞎说,这些人,都是一方豪强,怎么会给人打下手。”
洛琬儿道:“带头的那个人叫赵寒,是圈林苑出来的。据说是三绝之一白邪的弟子,还是羯赵安平王的小王子。这人可坏了,这才让玉儿去请姑姑来的啊。”
蔚子书刚听完,拉着洛琬儿的手腕道:“圣姑,你赶紧的跟我回去吧。再说下去,你怕不是要把周赵两朝的皇帝也说出来了。你信中说有人玩毒,可并未提使毒之人就是圈林苑的赵寒。你就是怕事情太大我不得不禀告老太君,是吧。”
洛琬儿笑道:“嘻嘻,是有那么点私心。”
蔚子书道:“我这次还把御风仙姝也一同约来舒州了。现在看,你还是尽快跟我们回去的好。”
洛琬儿急道:“别啊,别啊。这么好玩的游戏才开始,怎么就回去了啊。我这边也有帮手啊,又不是我一个人的。”
蔚子书,道:“帮手?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帮手?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玩伴?”
洛琬儿想了想,道:“我刚才说的丰尘哥哥,他那个师叔叫左丘玄。”
蔚子书心中一惊,道:“太虚宫的梅花剑仙左丘玄?!”
洛琬儿道:“是啊,就是他啊。他中毒了,还想请姑姑帮忙呢?”
蔚子书道:“我们与太虚宫没有瓜葛,想让我解毒,没那么容易。再说说,那个叫什么丰尘的是太虚宫什么人?”
洛琬儿心道,不搬弄点大人物出来唬弄一下是不行了。道:“丰尘哥哥的义父名字好像叫常啸天。”
‘咔嚓’一声,蔚子书心头仿佛响起了一声炸雷,道:“常啸天!!醉仙神掌常啸天!就是在北方与羯赵厮杀多年的那个常啸天?”
洛琬儿心中暗笑,道:“是的,姑姑说的没错。”
蔚子书拍了拍额头,道:“姑姑脑子现在有点乱,你这大半年来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洛琬儿笑道:“前些时日,我和丰尘哥哥,还遇到一个人。我教他做饭,他还教了我们几手功夫呢。”
蔚子书含糊道:“说罢,又是什么大人物。姑姑听着!”
洛琬儿道:“这人可厉害啊,他是三绝之一的黑魔晁遂,我和丰尘哥哥都叫他晦行公。”
蔚子书坐在椅子上半晌未缓的过来,一项清冷的性格,现在也是背后冒汗。洛琬儿晃了晃蔚子书的胳膊道:“姑姑,姑姑,你怎么不说话啊。”
蔚子书道:“圣姑啊,江湖上很多人一辈子也遇不到的人物,这半年都被你碰上了。你让姑姑好好琢磨琢磨。”蔚子书心中不断盘衡,这几个人的身份纠葛。这中间牵涉太广,有些事情自己也不能擅作主张。好在圈林苑的并不知道洛琬儿的真实身份,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结点善缘也不是坏处。
心中有了些许计较,缓缓的道:“圣姑。”
洛琬儿连忙打断了道:“姑姑,别叫我圣姑,我不喜欢,你还是直接叫我琬儿的好。”
蔚子书笑了笑道:“好,不过回家了,还得叫你圣姑,不然老太君生起气来,我可消受不了。”
洛琬儿点了点头,道:“依得姑姑。”
蔚子书道:“琬儿,你说的那个太虚宫的左丘玄中的什么毒啊?我看看能不能解得。”
洛琬儿道:“我哪里知道中的什么毒啊,不过我和丰尘哥哥从赵寒那边盗来了解药。只是他的药粉太多了,我们分辨不出。”
蔚子书听洛琬儿说两个少年人居然犯险盗药,嗔道:“胡闹,胡闹,这要是出个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洛琬儿笑道:“这不是没事嘛,我去找丰尘哥哥,把解药带来给姑姑看看。”也不待蔚子书回话,开门就出去找丰尘去了。
德济堂欧阳德正罗列清单,需要多少四逆汤、清瘟败毒汤的药材。需要多少人,需要准备多少黄土散。还要准备多少人手,各处人手如何调配。何处可以掩埋尸体,何处可以分批安置病人。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两页纸,这才落笔。
“丰尘,你将此次防治瘟疫的所需尽快交给那位崔先生。到底能不能如他所说能请到官面上的人帮忙,那只能看老天爷了。”欧阳德叹了一口气道
丰尘道:“先生,我看那位崔先生气度不凡,或许真的认识一些官面的人物,找来一些帮手也未可知。”
欧阳德,道:“但愿如此吧。。。丰尘,还有五日四州各大药会推出青年才俊比试就开始了,我舒州能出手的也就柳家的柳如依和你了。这些时日我忙于防治瘟疫,并未督促你学医一途,不知道你可有信心?”
丰尘,道:“先生,此次来舒州的都是各家药会的年轻翘楚,是否能夺魁我并无把握,也不去多想。但只要遵着医者仁心之道,能追随先生挽回这场瘟疫之灾,我想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欧阳德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你心中无求名之念,也无逐利之想,身怀救死之志,又存扶伤之思,我心甚慰啊!!以后无论获得多大成就,能怀有这一片赤子之心就是传医道之本了。”
丰尘这些时日不但在学欧阳德留下的各类医书,还把常啸天所留的那本自己体悟的医书重复的翻阅。这也是应了格物致知之理,对医道一途有了新的认识,道:“先生,我义父当年曾在军中,也遇过瘟疫。《内经》中又有‘今夫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但是我觉得并未尽然啊。”
欧阳德道:“哦,你这个想法很有新意,细细说来?我每每看医书,心中似乎也有这样想法。”
丰尘道:“我义父曾说过‘温疫之为病,非风、非寒、非暑、非湿,乃天地间别有一种异气所感’,我觉得很有道理,总是守着古法,却是治不了现在的疾病。需得有新的治病之法,去解决古法所治不了的疾病。”
欧阳德颇为震动,没想到丰尘在医道之途走的如此之远,似乎要打开心中一个久久未破的枷锁。道:“你说的没错,正是我近日之所想。说下去,说下去。”
丰尘想了想,道:“最近随先生出城,所见所得。诸多病症由浅入深,直至回天乏术。我想瘟疫过程中可以按病情浅深轻重不同的层次,逐层施策,区分以待。病邪由表入里、由浅入深,病情由轻而重之相,可以探查外感温热的病机。但所感病邪性质有别,所感病人反应各异。义父曾言‘温热病邪侵入体,一般先起于卫分,邪在卫分郁而不解则传变而入气分,气分病邪不解,以致正气虚弱,津液亏耗,病邪乘虚而入营血,营分有热,动血耗阴势必累及血分。卫分主皮毛,是最浅表的一层,也是温病的初起。气分主肌肉,较皮毛深入一层。营血主里,营主里之浅,血主里之深。’
欧阳德口中不断念叨:“卫气营血,卫气营血。这真是见古人之所未见,言医家之所未言啊,你说的对啊,丰尘!”丰尘道:“这其实在先生最近几日所医病人中,先生已经是有此想法了。我只是受到先生启发,又结合之前义父所说,才有此言。”
欧阳德又道:“我若能见到你义父与他探讨一番,也是我人生之幸。这真是医之国手之言啊,我不及矣!!你速去将信送与城外崔先生处,顺便看看灾民疫情有无发展。我要好好思考,思考,格物致知确是需要一生不停。”
丰尘拿着欧阳德的信笺,刚出了德济堂大门就看见洛琬儿飞奔过来,人未到声先到了。“丰尘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丰尘道:“琬儿啊,我要去城外,送信给一位先生。”
洛琬儿笑道:“丰尘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啊?”
丰尘道:“什么好消息?”
洛琬儿道:“我把我姑姑叫来了,她说不定能解了你师叔所中的毒哦。你随我去一下,见见我姑姑。”
丰尘一听高兴极了,一把抱起洛琬儿笑道:“太好了,太好了!琬儿你太好了!”
洛琬儿娇羞满面,羞嗔道:“哎呀,你个大笨蛋,把我放下来啊!!被人看见多羞啊?”丰尘这才意会到,赶紧将洛琬儿放下。路人见两个少年人嬉闹,尽是看着他们微笑。丰尘自己也不好意的呵呵笑道:“琬儿,这这这。。。我就是太高兴了。”
“好啦,好啦,我有没怪你。”洛琬儿轻轻捋了一下发丝道。
“哎呀,不好,左师叔不在舒州啊,这可怎么办?”丰尘焦急道
洛琬儿伸指点了下丰尘的脑袋,道:“说你是大笨蛋吧,我们辛苦盗药,那些药粉包包不都在你这里啊。”
丰尘拍了一下脑袋道:“哎呀,我这么把这么个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我这就去拿。”丰尘回去将从赵寒那里盗来的药包都拿了出来,交给洛琬儿道:“琬儿,这药我都给你。不过我现在不能去和你见你姑姑,我要赶紧的将信送出去。这关系城外几万灾民的生死大事,我会往城北去,你若着急可以到那里寻我。”
洛琬儿道:“好的好的,你去救人吧。我回去和姑姑说下,去城北寻你就是。”
丰尘心中急着送信,不由的展开身法急急向城外奔去,尚未到舒州北城门。一秀丽女子倏然回头,口中轻轻的咦了一声,随着丰尘追了过去。丰尘初时尚未察觉,出了城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渐渐的心境空灵,脚下不知所履,身形如随风而动。不由的入了那不知风乘我来,我乘风的境地。身后尾随的女子,心中极为诧异,只是随在丰尘身后十余丈。两人脚程极快,可是丰尘甩不脱身后之人,那女子也追不上丰尘。可是这女子心中存有极大疑虑,非得想追上问个明白。
丰尘身形潇洒,犹如闲庭信步。体内内力源源不绝,步伐中含有太虚宫绵绵之意,比洛琬儿之前教他的凌波飘渡的身法更上一层。身后女子越跟越是心惊,数十里内尚能不落分毫,若是到三五十里,那可就不好说了。可是自家不传的轻身功法,居然被一个从未识得的少年使得如此炉火纯青,那份惊骇无可言状。
城外二十里,正是灾民聚集之所,丰尘来回奔走。看见了崔先生身旁的那位随行,驻下身形,上前道:“你好,我家欧阳先生已经将防治瘟疫的诸多事项已经注明,请交于崔先生。”
那人接下信笺,道:“好,我这就禀告我家先生。我家先生嘱咐,他已安排人去收购陈芥菜卤,请欧阳先生放心。这次瘟疫事关重大,他定当全力以赴,其中各类安排均按照欧阳先生意思来。只要能控制疫情,救民与水火,其他一切无需多虑。”
丰尘还礼道:“我定将崔先生嘱咐带回!”
那人笑了笑道:“这位小哥,若无其他事情,我就先去禀告我家先生去了。”
丰尘道:“没事了,我四处转转,看看疫情有无发展。”
两人分头而去,丰尘拿出囊中准备的湿帕,扎在面庞上。找了几处灾民聚集的地方,为几位已经病倒的灾民搭脉,询问了病情。又四周仔细查看,意识到灾民中病倒的人数又增加了不少。好像疫情的发展速度要超出预期不少,不由得更为担心起来。
心中还念着洛琬儿说要给左丘玄解毒的事情,就准备回城。看见瘟疫即将四起,一切都寄托在那个初识的崔先生身上,心中依旧是惴惴不安。
未走几步,忽然肌肤一阵寒意袭来。丰尘应变极快,抬手一掌‘风起云涌’。这一掌丰尘意随心动,气随意走。顿时掌风如啸,周遭草木震动,仿佛能引起山谷鸣应,身形急退。眼前一女子随着自己的掌风飘飘而退,那身形恰似‘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曼妙轻灵,随风摇曳。就听那女子道:“小贼,不要以为遮了面庞我就不识得你。今日若不说出你这轻身功法从何而来,定不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