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连绵的荒山里,任青光洁的额头渗出冷汗,漠然失神的跌坐在潮湿的洞中。
衣服中的雨水已经被气机烘干拂净,重新变得干燥柔软,可是心中的寒意却始终无法去除。
随着剑匣中的长剑灵性日益强盛,任青对它镇压的越发吃力艰难,每次压下它的异动之后气力疲惫之余,心中也有着些许的欣慰。
因为这柄剑越是难以镇压,那就说明了它的强大,如果只是稍加力气就能压制的神剑,如何能够上伏魔台为惜福挣下那一线生机?
任青抱着剑匣坐于阴暗潮湿的山洞,根本就不想回去那个赵家村却。
小女孩茵茵的事情结结实实的给她上了一课,她此刻就连看都不想看那个破落的山村一眼。
自从心魔生起,日渐强盛之后,任青时常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格,一个愤世嫉俗,一个善良的不忍杀生。
在大雨泥水中洞悉真相的时候,愤世嫉俗的那个人格几乎占据了主动,要不是子时将至,任青怕剑匣中的神剑恐怕就挣脱了自己的钳制奔向自由,恐怕当场就压抑不住杀性,大开杀戒的屠村了。
就当是为惜福积德了吧。
任青跌坐在潮湿阴冷的山中如是的安慰自己,对于那个村庄她是一点都不想去了,怕控制不住,与此同时,在她心中未尝没有做看那群村民自食苦果的心思。
当处子童女被献祭给龙神之后,大雨依旧连绵不绝之时,那群村民们的脸上露出的人财两空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吧?
任青想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冷笑,有时候世事因果轮回的报应,远比那一剑下去的快意恩仇更为解恨。
这样的事情已经在苦海城的那个胡商面前得到了印证,眼下这帮村民也不会例外。
可笑自己先前还将那个茵茵暗自比作丫头,真是有眼无珠。
雨声绵密而又繁复,纵然任青一直以来是喜欢听雨声的,可是这段时间以来,雨声繁复已经将近有十天,终日的阴冷潮湿感觉就连陆地天人也倍感不适,终于对这雨声有了些许的厌恶。
只是此时的雨声中忽然有隐约的马车铁蹄声传来,虽然听的尚不真切,可任青却已经直接站立起身来,神色激动。
惜福的身体被任青以天人境界的气机强行吊住了一命,之后由梅池韵带着一路照料,行程之中是少不了马车的,所以自从约定好了清凉山之约后,任青对于马车动静就异常的敏感。
苦海城一战之后,任青的去向行踪被人猜测了出来,这清凉山下随处可见的都是轻装简行的骏马豪侠,鲜少有人称作马车于此地行走的。
故而每次听到马车的响动都很有可能是惜福他们的动静,任青也难免激动。
“在哪里?在哪里?”
任青一步跨出,人已经想是可以缩地成寸的仙家人物,整个人直接出现在了荒山之外,寻着隐约声响传来的方向,急忙的寻找着。
雨势似乎更大了,任青抱着剑匣站在大路之上极尽目力,在夜色雨幕中直接洞观如白昼,可却始终寻不见马车的迹象。
她在雨中大喊,连日来一次次鼓起的希望就像是风中羸弱的残烛。
今夜遭逢了这么的变故,任青忍不住心中的惶惶和空虚,大声叫着惜福的名字,回应她的却只有漫天的风声雨声。
她茫然的站着,像是一个无处可去的孤儿。
难道刚才听到的声响是幻听?是自己太过思念惜福的原因?
心魔滋生壮大以来,任青以内练的五雷正法震慑,虽然雷法与神剑的气机能够保住她的天人境界不被天魔污染拉下,可也渐渐的有演化成第二人格的趋势。
幻听以前虽然没有经历过,可是细想之下,以她如今心魔之盛,完全不排除有这种幻听的可能。
可是就算是一丝的生机可能,任青也不想错过。
雨势之中,任青闭目将神念铺开,本来在镇压神剑异动之后,她心力虚乏,原本能蔓延到数十里的庞大神念,在此刻只能笼罩方圆二十里的范围。
就算只有二十里,也是一段很远的距离了,任青仔细的搜索着大路上有无马车停留。
终于,在一处路面低洼的大陆上看到了梅池韵与洪七的身影,任青立即欣喜若狂,直接化身一道明亮的剑光,直奔马车而去。
剑光在雨势中奔行如电,远比先前在荒山中的缩地成寸更加的玄妙迅捷,而且声势霸道,远远看去便能见到远方一道剑光如惊雷,轰然撕裂风雨,轰轰巨响声中震散无数雨水,将空中雨幕爆出一道真空的直线通道。
梅池韵和洪七正在愁眉苦脸的,摆弄着深陷在泥坑里的车轮,正觉无计可施之时,忽然见到远方一道仿佛能劈海断江的剑光由远及近,声势浩大的直冲马车而来。
梅池韵吓得一屁股直接坐在了泥水满地的大路上。
这位带着惜福洪七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蒙混到清凉山的医道圣手,只道是事发被朝廷高手找上门了,看着气势汹汹的架势,恐怕连审都不用审,直接砍了脑袋拿回去领赏了事。
自以为绝无幸理的梅池韵坐在泥水中,连身都不想起了,只盼着来人能给他痛快。
倒是洪七昔日被任青从地牢中救出的时候,见过她的剑光的声势气象,稍加辨认之后便认出了任青。
洪七惊喜的叫了一声:“师傅!”
什么?梅池韵心灰若死的脸色一僵,还未等问出口,洪七已经兴冲冲的扔掉了手中修车工具,将这个老戏精从泥水中拉了出来,振奋的道:“是师傅来接我们了!”
剑光在距离马车还有一丈之地时戛然而止,任青整个人直接从剑光之中走出来,余势难收的前行几步,身后轰轰气爆炸响依旧不绝于耳,仿佛她此刻的心绪。
望着一身疲倦,风尘仆仆的任青,镇定下来的梅池韵颇多感慨。
他护送照料惜福,一路上不辞辛苦,连日在路上也听闻过任青的种种事迹。
为了能够更大成都吸引朝廷的注意力,任青硬是从一个不畏皇权的人间剑仙,一步步走到了如今举世为敌的武林魔头的位置。
其中背负了多少辛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梅池韵正了正自己的脸色,收拾了一下脏乱的衣服,对着任青拱手作揖:
“二爷,幸不辱命,惜福我给你送来了!”
任青望着马车的目光恍惚又鼻酸,对着这个老人深深的躬身致谢:
“有劳梅先生,此番上山无论成败,如果任青不死,日后先生有名必定赴汤蹈火!”
洪七上前不顾地上泥水肮脏,直接跪下磕头,眼泪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弟子不孝,让师尊为了吸引兵力而不惜自毁名声,弟子....”
任青上前将他扶起,温言安抚,目光和注意力却始终都放在马车之上,神思飘忽不定,几乎就像要直接冲上去看看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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