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看着她那一副说话都小心翼翼的样子,想到昔日那个西蜀老人郁九峰便是在这里与自己决斗,最后死在自己和惜福的联手之下的,不由得对这个丫头也生出怜悯:
“我们只是约了二十年后再战,这期间你去哪里,去干什么,我都不管。你喜欢在这里就多待一会儿吧。”
任青说完也没了继续散步的兴致,收了手中的钓龙竿入袖中,便迈着散漫的步子,双手负后的回了江神宫。
站在大石头上的少女望着她的背影半晌,直到身影几乎要看不不见时,嘴中的那一声谢谢方才出口,却是只有她自己能听到,不过也够了,她如何能当面对着仇人说出这两个字?
想着未来还有二十年的时间要熬,少女忽然就觉得自己好没用啊,入了一品又如何?还是不能替爹爹和师公报仇。
徐秉真怅惘的看着江水的双眼忽然就落下泪来,当她眼中晶莹的泪滴砸落在地上时,整个平静的江面刹那间如沸腾了一般,热闹了起来。
已经走远的任青并未发觉这种异常,只是背着双手慢慢悠悠的往家走,边走还边想着刚才的誓约。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真到了那个时候,少年间的锐气早都磨尽了,到那时儿孙绕膝满堂,不说这陆地神仙入不入得成,便是一大家子的老小还能割舍下吗?
何况任青在大石头上亲眼见到徐秉真御气拔剑,虽然只有昙花一现般的一闪即逝,可是其中虚浮不稳的气象根基却被任青看的明明白白,如此的根基还要妄图更上一步,那是难上加难,半步天人已经是难求奢望,更别说更上层楼的陆地神仙了。
所以这个誓约很有可能,徐秉真连达到的条件都摸不到。
这大概也是任青能想到的,兵不血刃的最好办法了。
回到江神宫的任青才刚一进门,便见到惜福早早的便飘在半空中,好像在等着自己回来似的,还没等任青开口,惜福便直接道:
“风流的大宫主来了?”
任青闻言笑容便是一僵:“这话从何说起啊?”
青烟幻化的锤子在任青头顶跃跃欲试,任青平时都老老实实的,鲜少有见到惜福吃醋的一面,心里不仅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十分有趣,简直就是没有半点求生欲。
惜福将任青的全部反应都看在眼里,轻哼了一声暗自定下算计:今晚入夜了就把你拉到梦里,到时候叫你好看!
“你在江边骗得人家小姑娘团团转的时候,就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任青仔细的回想,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啊!
正要回话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与徐秉真两次相遇都是在江边的那块大石头上,而她的神情……
一直都在望着江面,这是为什么?
当时沧澜江风和日丽,平静的江面上波澜不惊的,如果是没见过这等壮阔江水的人,多看几眼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可是为什么会引得一品境界的徐秉真一直观望呢?
难道她看的不是江面,而是其他的东西?
江水下面?下面能有什么?
任青忽然间联想到了什么,一句话也没有顾上回,直接调头冲出了江神宫。
惜福望着任青飞奔而出的背影,幸灾乐祸的大叫道:“晚了,本江神建议你还是站好了见证奇迹吧!”
任青充耳不闻,一道剑光一闪而过,虽然她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可是千米距离也不是说到就到的,就在她刚刚冲出江神宫门口之时,只见远方江面之上,剑气冲天昂扬,几乎要刺破九天云霄,锋锐之气不可逼视,触目生疼!
任青想明白了,为什么少女徐秉真一直盯着江面不肯离去了,她哪里是望江,分明是坐在那大石头上观剑啊!
昔日郁九峰一剑西来,曾与任青在江边涉水一战,在最后关头舍身一剑决生死之际,曾以天人修为将手中佩剑掷入江中,用之来镇压沧澜江,使得地势之利不能为任青所用,可惜最后江神惜福出手,强行御水隔断了他一泻千里的气势,这才被任青打败。
而那柄镇江的天人之剑,一直都静静的沉在江底,任青几乎都要忘记了,而今看到远方剑光映彻了半边天的通天剑气,方才将这前因后果想明白。
江边,徐秉真站在一分为二的大石头上,望着前方江水自行的分割出来一个真空的地带,露出泥泞的江底河床,其中正有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从江底飞出,落到了少女徐秉真空着的另一只细嫩的手掌上。
两柄天人之剑在少女手中铮鸣如龙啸九天,清悦之声在江面远远散开,不知有没有千里。
徐秉真往前迈出一步,整个人居然脚不沾地的虚空而立,宛如遗世仙人,气机在两把天人之剑的铮鸣中节节拔高,一瞬足有千里!
这个刚刚踏入一品境界不足月余的十六岁小姑娘,在承握了这柄郁九峰的天人之剑后,竟是当场便直入半步陆地神仙境!
气机汹涌澎湃,仍自无有止歇之意,似乎这天下间还要再出一位陆地神仙。
虚空而立的徐秉真望向远方正自狂奔而来的任青,先前两人定下的二十年之约,看来要提前兑现了!
同为半步陆地神仙,对天地已经有了某种微妙的感应,于是两人的神念在远隔千米的虚空中轰然对撞,任青立刻便感受到少女柔弱外表下那股坚定的杀意。
天空阴云汇集,徐秉真竟是直接带动了天象,就在这个百年未有的幸运儿就要迈出那踏足天人之境的重要一步之时,任青轰然杀到!
钓龙竿挟万钧之势在空中滑动出一片模糊的绿影,沧澜江面一片沸腾,有点点水珠从中虚空浮起,纷纷向着任青而去。
这一棍,已经是挟有沧澜江水脉之重,统合了任青一身气机,毫无保留的对着徐秉真就是一棍砸下。
徐秉真见状不闪不避,将手中双剑齐齐递出。
如同天雷震荡的巨响声中,那块江边屹立不知多久的大石头轰然碎裂,江面上无数虚浮的水珠受不住这等压力,纷纷爆散,一时间沧澜江水雾绵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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