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望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随即便是落寞缅怀之色尽皆有之。
世人只道如今的天下第一人,任青的剑道当世无双无敌,乃是人间仙人的无上境界,天下学剑之人都敬仰有加,被誉为百年以来江湖剑道第一人。
这些光芒的背后,却无人知道,那年她在皇城中直入陆地神仙时曾怀抱有多大的绝望,也从来没人知道,伏魔台上任青是如何使出那斩龙一剑的。
这些风光的背后,全都是苦难还回来的,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那些国王,可今日向来,不就是不悔那两个字吗?
任青身子一晃,直接化身成一道电光,几乎快成了瞬移之势,一招掌中佛国直接笼罩住了剑气冲霄的东亭剑,将那足以切金断玉的可怖剑气完全封锁在双掌之间,堪堪总算是护住了想要以身殉剑的赵东琼。
“你....你....”
这个已经无视了生死的女人愣愣的看着任青,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似乎想不明白一心夺剑的任青为何前后反差如此的巨大。
任青颤抖着收回了双手,指间鲜血不要钱似的大股冒了出来,不过片刻就在地上汇成了一片,她掌间剑伤纵横,最深处几可见骨,此时正痛的五官扭曲,那里还有半点天下第一人的风度?
她毕竟已经不是真正的陆地神仙了,想要在瞬息之间完全困锁住一柄不逊色于天人之剑的名剑,总要付出些代价。
赵东琼看了痛的呲牙咧嘴的任青一会儿,忽然莫名的想笑,可她刚咧开嘴泪水又涌上了双眼,水雾朦胧的凄迷,轻声对任青道:“对不起。”
“对不起?你是挺对不起我的,既然赵庄主打赢了我无有不允,我自然要从你身上讨要些东西。”
任青说着便朝赵东琼伸出了自己血迹斑斑乱流的手掌,赵东琼见状美目一惊,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躲开,可是当看到任青受伤那纵横可怖的伤口时又生生忍住,她闭了眼睛如赴死般的等待着,任由她的手掌朝着自己的天灵罩来。
任青的小手瞬间就此拂过,赵东琼感到自己发间一轻,一头长瀑的青丝就此披散直垂腰际,她愣愣的睁开眼睛,却见任青已经背着手走出了祠堂,伤痕累累的双手上,正捏着她盘发的那一条朱钗。
“前不久就在江湖,有一帮臭小子和我谈理想,什么醉酒鞭名马,美人簪花的,今天老子我也纵意江湖,放荡人生一回。”
染了血更显凄艳的簪花在手指间摆弄着,随着任青的话语而渐渐步出了小院,消失在了视线中。
赵东琼跪坐于东亭剑前,忽然将剑抱入怀中,这柄曾经与任青相持对抗的名剑,此刻没有半点峥嵘,安静的躺在赵东琼的怀中静听着女人的痛哭。
在回自己住房的半路上,任青御剑了四处寻找自己的杨平杨大公子,两人见面之后,杨大公子连反派的太子都没来得及说,笑容刚刚在脸上,整个人便被任青一脚踹到了墙根,这个一米八的汉子愣是被任青这一脚给踹的半天起不来,指着任青说了半天的你你你,裆下忽然就开始渗出腥臊的黄水来。
任青一脚踹出去的时候,汹涌的气机已经生生的毁了杨平苦修多年的丹田气海,此时的他已经是个非人了,把这样一个前途无限的乃年轻才俊打成残废,无异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所以任青没有再追究他的出言不逊和意图不轨,再不看他一眼便走了回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任青在房中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就准备走了,她虽然放过了赵东琼与那柄传世名剑,可并不代表就要送佛送到西,而且对于这件事情,她在心中另有打算。
收拾好包裹之后,任青便直接出了山庄,在大门口不远的地方,任青发现了两匹系在路边的骏马,看来是杨平给自己预备的,如今倒是便宜了任青。
翻身上马后,任青并不着急赶路,反而是不紧不慢的驱使着它在大路上慢慢的走,此时天边日出阳光以下,玉兔正自落去,天地间上处于一片模糊的深蓝当中。
就这样骑马走了没有多长时间,任青身后忽然开始隐隐的响起如雷的马蹄,任青坐在马背上没有回头,只在嘴角浮现出一丝隐约的笑意,知道那是赵东琼送剑来了。
今天的事情就如那天在江户,任青组建匹夫营的手段相当,大概都是一种激将法,与那天不同观点是,赵东琼没有选择。
因为当任青离开山庄,放弃了她死守的名剑后,很快山庄上下就发现了他们所请的江湖朋友们已经星流云散的各回各家了,而今日便是那个什么周天豪上山庄讨剑的日子,到时候名剑山庄怕是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抵挡了。
所以赵东琼必须选择向强大的一方屈服,而任青便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送出这柄名剑固然让他心痛,可是如果能换取山庄基业的安稳和自己的清白,却是值得考虑的一件事情。
马蹄在身后如雷响动之后,立即便有人高声呼喊着任青的名字,任青此时在不做反应难免就有些装大了,于是调转马头,果然见到以赵东琼为首的一众名剑山庄弟子,声势浩大的全体出行来追自己。
任青笑了笑,明知故问的问道:“赵庄主这是在唱哪一处啊?”
一马当先的赵东琼英姿飒爽,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打扮过的关系,一头青丝长瀑并未挽起盘住,反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身后,给人一种有别于昨夜的风情,仿佛从成熟风致又退回到了清纯年稚的时候。
赵东琼策马来到了任青面前后,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从身后弟子手中接过了一方剑匣,然后正中的走到任青面前,双手奉上:
“冬琼昨夜一时情急,因不舍亡夫遗物,险些就要铸成大错,还请任宫主勉为其难的收下此剑,名剑山庄上下感激不尽!”
随着赵东琼的话音落下,身后一众山庄弟子纷纷下马单膝跪地,声势浩大的齐声道:“请任宫主收下此剑!”
任青并未马上搭话,而是掀开了剑匣上的盖子,确认了名剑无误后,方才徐徐对躬身奉剑的赵东琼道:
“赵庄主果然还是个明白人,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任青将这柄名剑从匣中取出,随手的系在了腰间,然后伸手在空中微微一晃,随便选中了山庄中的一名弟子的腰间佩剑,隔空收取到手中,众人不明就里的望着任青,不知这传说中仙人一样的大人物要做什么。
任青单手握剑高举,仿佛擎有千斤之力,眉心处紫红交杂的竖线就此浮起,磅礴的气机汹涌不绝的涌入到手中那柄材质普通的长剑之中。
这柄长剑在任青手里震颤不休,仿佛是不看承受她如此庞大的气机,半晌之后任青方才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将它交回到了赵东琼双手奉上的剑匣中。
虽然整个过程也不过片刻的时间,但是任青却像是大战过一场似的疲累不堪,只是她不想让外人敲出来,所以强打着精神不动声色,可她虽然强自镇定,声音却沙哑了下来:
“赵庄主带这么多人来找我,怕时不光送剑这么简单吧?你这骑兵声势浩大,蹄声远隔数里都清晰可闻,为的就是给你名剑山庄造势吧?”
赵东琼眼见被任青颠婆,也不藏掖心思,直爽的点头承认。
原来当赵东琼发现四合院中的江湖朋友全都偷偷走掉了之后,她山庄最后的希望也就此破灭,她找上任青送上名剑,之所以搞得这么浩大隆重,便是为了告诉即将上门讨剑的周天豪,名剑我已经给了天下第一人任青,如果不服的话尽管可以找这位。
而送出了如此重礼的名剑山庄自然也就成为了任青一方的人,周天豪再敢放肆也得掂量。
“这柄剑材质虽然普通,但是已经被我打入了自身的剑意气机,大概能承受两到三次的消耗,用来斩杀一品法相或许是不够的,但是震慑绰绰有余,赵庄主是聪明人,应该怎么用不需要我教吧?”
任青将气机灌注到长剑中的手段,类似于当年在库海城外之时,借三大高手之力锤炼出的斩龙一剑有些类似,之时凭着她如今的道行,想要再斩一回龙是不可能了,就连发乡一品都很是勉强,留给赵东琼的便权当是护身之用吧。
任青见自从挂上东亭剑后,赵东琼的目光便时不时的移动到自己的腰间,对于赵东琼与梅万亭之间的爱情故事她并不想知道,可是却不妨碍她的感同莫名,因为在送惜福上清凉山的那段时间,她也是那样的状态,不同的是她抓握住了挣扎摆脱的力量,而赵东琼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在洪流命运面前选择了默默承受。
“这趟京都之后,假如我不死,一定回来还剑。”
任青低声对着赵东琼说完后也不等回话,直接调转马头,开始想着远方狂奔。
赵东琼将那方剑匣死死的抱在怀中,望着任青策马狂去的背影,回想她方才的那番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那逝去十多年的涨幅,那一天他也是这般的在山庄上下所有人的注视下披挂而去,就如同故事里的英雄一般,最后留给她的只有那道远去的背影和回忆。
“冬琼遥祝任宫主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赵东琼单薄的身影之后,是无数山庄弟子们聚在一起的呐喊声,震撼云霄,这喊声是在来之前就排练好的,目的便是叫江浙所有人都知晓任青与名剑山庄的关系。
“恭送任宫主仙驾!”
........
.............
大梁京都此时正是一副热闹的情景,无数江湖各色人等不分正邪,尽皆出没于京都的大街小巷之中,引得京都无数百姓啧啧称奇。
因为大梁自承平一朝开始,对于江湖势力的打压便不曾停止过,朝廷虽然一朝了钦天监所颁布的九品十八级的序列,向天下武夫抛出了朝登天子堂的进身之阶,可是对于武人的管控一直都是很严厉的,特别是在国都之中,鲜少有过这种大群江湖人聚集的情况发生。
有人就此推测出,当朝天子是因为在北伐中受龙象军之挫而突发奇想,想要在大梁军部之后再创立一部完全由武人建立的部队,这个想法得到了朝中大多数大臣的认同。
故而这次京都对外公布的国教任选也是声势浩大,待遇优厚。
这时的京都城堪称汇聚了天下江湖中人最为顶尖的力量,因此无论是否想要在京都争荣的江湖人,别的不说,只要能亲眼见一见那些传说中的宗师高手交手过招,那就不虚此行了。
京都城人潮汇聚,客栈茶馆之中的江湖人日益增多,对于那些只闻名却不曾见过面的大侠讨论,也日渐热切。
其中最关注的的莫过于禅心寺三十年未曾出过山门的老禅师,千叶大师。
在此之前,世间一直传闻这位高僧已经功行圆满的飞升西方佛界了,可见这位老和尚在世间的名声之盛,几乎就是仙人般的存在。
除了这位三十年不曾行走江湖的高僧外,人们的目光也大多放在了西蜀藏剑楼,那个年不过十六的少女,徐秉真的身上。
年纪十六岁的一品法相,别说是江湖百年以降,便是千年来恐怕也是没有的,可是人们讨论的重点并不在此,而是此人逆天的运气。
本是一个门中不入流的弟子,在承接过两位天人的佩剑之后,境界便疯狂拔升,虽然徐秉真如今已经是正了八经半步天人境界,可是有关于她的战力如何,许多人还是报以怀疑的态度,以为这个幸运爆棚的女孩至多也就和寻常法相一品相当,更别说那个名声远在她之上的江神宫主了。
对于这些讨论,当事人徐秉真从未做过任何正面的回应,如此一类的言论更是喧嚣尘上,越演越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