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任青哪里会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见面不把李恒揍一顿就已经是很大的尊敬了,哪里可能回去听他的话去收拾仪表。
片刻功夫两人便来到了太和殿前,陈屿溪与任青告罪一声就要进门向陛下禀告,后者聚德有些面子还是要给的,便点了点头。
任青仰头望向头顶的自己,一时间想到当年她进皇宫为国迎战狄戎王子,想到了许久不见的那位常大人,于是随口问了一句,谁知这个性格刚烈的老大人居然在弘治二年的时候就病逝了。
任青算了一下时间,那个时候自己还在江户忙着江神宫的事情,整日装神弄鬼的给惜福积攒香火信徒,正是忙的时候,如今故人已逝,任青也有些唏嘘。
老太监陈屿溪进去没有多久便满脸笑容的出来接任青进去面圣了,任青当先跨入到宫殿的门槛,刚走进去便感到一阵异常的清凉,古时宫殿的斜瓦式建筑就是有种神奇的功能,后世的很多老房子也是这样,任凭外面如何的酷热,房子里面至少能凉快七八度。
景文帝凌恒笑容满面的坐在龙一上,手边是一根华丽别致的朱笔和奏折,任青与他四目相对后并无表示,只是似笑非笑的在原地站定,目光中透着隐隐的压迫力,也不当先开口,显得颇为不客气。
景文帝全程笑眯眯的当先开始寒暄,命宫人搬来椅子让任青坐下再谈,他心里其实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这位就不问世事的国师过来为的是什么,据他对任青的了解,她的为人性格应该是那种随遇而安,与世无争的才对,对于这等军国大事向来不怎么说话,所以两人稍稍聊了几句景文帝便出演试探:
“国师来的好巧啊,正好今日朕在筹备一件大事,国师主理全国礼祭,皆是少不得要麻烦你亲自出手了。”
任青坐在御赐的椅子上,闻言笑道:“陛下说的可是民间沸传的二次北伐?”
景文帝手下青衣楼号称监管天下动向,可是对于民间百姓们的议论却远没有那么夸张,仅能做到全国境内的几大城市的调查,所以他对任青所说的民间沸传这四个字产生了兴趣,笑问道:
“愿听国师高见。”
“不敢当,不敢当。”
任青笑着摆了摆手,接着道:“两年前陛下亲征北方狄戎,军锋所指,所向披靡,可惜千佛谷一战导致形势逆转,迫使大梁军部不得不放弃大好形势而退回中原,陛下文治武功就此成为笑谈,天下人对此多有诟病。”
面子是相会的,自任青入殿以来景文帝一直礼敬有加,如今她却当着自己的面直言他生平痛处,面色便有些难看,不过他毕竟也是当了好几年天子的人物,城府深沉,尽管心中有怒火冲起,仍能端得住面子上的功夫,淡淡道:
“朕这一生行事,都是为了我大梁千秋万代之基业,无须向那些鼠目寸光的草民解释,狄戎自两年前那一战后早已是元气大伤,能战着仅余一个龙象军而已,朕早在一夜前便统合了江湖各大门派,训练出了一支所向睥睨的队伍,正好可以对付龙象军,一雪前耻。”
“天下哪有那么多机会让你一雪前耻?南关镇南王年事已高,草原四大帅帐早已蠢蠢欲动,你神位大梁天子,不去考虑怎么在边境上维稳,反而天天想着什么一雪前耻,雪什么耻?外面那座英烈祠里没有一个是因耻而死的,他们是因为你的好大喜功才死的!”
任青面色冷峻,掷地有声的讲到了景文帝的痛处,这个年轻感到君主终于按捺不住了心中的怨气,大声道:“住口!”
“住口?”任青坐在椅子上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微微仰了仰头:“别说凭你能不能叫我住口,就算我不说,你挡得住天下人在背后议论是非吗?”
“你....!”
景文帝从椅子上豁然起身,正要说话,可是宫门忽然慌忙的跑出来一个司礼监的小太监,进到殿中告罪一声,连场中剑拔弩张的情形都没有看出,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镇南王病危,加急文书告急京都,请求陛下早日定下王青相世子世袭罔替镇南王位,以安三军军心!”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心中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撼,南方镇南王与北方上国柱乃是当朝两位镇守南北的大将,大量超历经这么多年来,能够平稳发展,歌舞升平,全赖两位大将之功,其中南关更是居功至伟,以三十万兵马,一城之力,把南方一国草原的雄兵拒之门外,先帝封其为镇南王以示褒奖,要知道大梁开国以来两百余年,一共也就赦封过两位异姓王而已,可想而知镇南王的功劳。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陛下,先想想怎么稳住南关平稳渡过吧,任某先告辞了。”
任青起身便往宫外走,她怕再待一会儿看着李恒的那副德行就忍不住揍他一顿。
景文帝面色阴沉的坐回到了龙椅上,片刻后忽然狂乱的一把将御案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奏报的太监见此吓得将额头死死的贴着脚下石板,不敢抬头,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到景文帝一声‘呈上来’。
小太监愣了下,随机手忙脚乱的将手中军报送了上去。
关于南关事宜,景文帝要如何考虑,并不在任青的思考范围,因为自打她走入皇宫的那一刻起,只要她在京都一日,就会压着李恒不叫他发兵。
出了宫城,任青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四处游荡,忽然心血来潮的开始往青衣楼走。
昔日高高在上的青衣楼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景文帝李恒,在自己面前也需要看自己的脸色了,任青很想看看那个沈雪楠会如何看待自己,是礼敬畏惧还是不卑不亢?
任青觉得后者的可能更多一点,这个女人与生俱来的便带有一种高傲,她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很难引起别人的反感,反而更加人想要情不自禁的顺从沉浮。
可能这个就是书中说的什么王霸之气了,不过可惜她是个女的,不然的话凭她的手段,建功立业是不在话下的。
怀着异样的心情,任青一路来到了青衣楼的楼牌之前,做为京都城最大的夜场,白天的青衣楼平时是不怎么营业的,她上前敲了半天的门,可是半天也没有开,干脆气机延伸一吐,将栓门的把手暗锁齐齐震断,然后一把将大门推开,将呻吟带上了气机,大声道:
“沈雪楠,老朋友任青过来看你了,还不赶快出来迎客?”
大厅之中空空荡荡的只有桌椅,在任青无声的喊声过后方才陆陆续续的有人从房间中出来,不过他们大多都是楼中的姑娘,她们在二楼张头探脑的看着下面那个美人儿,凡是这个地方混的,有谁不知道这位出身青衣楼的天下名角,武道剑仙?
任青再大厅中等了片刻,发现接待自己的只有青衣楼外门管事和老板,内门的人一个都没有见到,于是便问那个表面执掌青衣楼的云姐:
“这么多年的故人来访,深雪楠不会这么小气也不出来迎迎吧?”
云姐一脸我有苦衷的讪笑:“国师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本来接待您的事是该由雪师姐亲自来的,可是这不她老人家在闭关嘛!”
任青环顾了一圈四周,将整个大厅都扫视了一遍,发现除了几个护院打手的身上有那么一些修为之外,其余人根本就是毫无根基可言的普通人。
一个内门的情报弟子都没有,这是不可能的,除非青衣楼已经不再做这种事情,可是哪一位当权者会放弃这样的一件大杀器而不用呢?
本来任青只是随便的来这里看看,没想到好像这其中还有什么事儿藏着啊。
任青拍桌而起,掌间气机明明可以轻描淡写的将这实木圆桌震成粉末,却故意的极尽粗鲁之能事,轰隆一声巨响,将之生生拍塌,楼中本来注意力在任青身上的姑娘们,见到这等声势立刻吓的一个个抱头鼠窜,放声尖叫,就连执掌青衣楼外事年多的云姐都被任青一时发作而吓了一跳,不过神色还算镇定:
“国师不必如此动怒,待雪师姐出关后,我必定.....”
云姐的话才刚刚说了半截便忽然噎住了,因为在她喉间停了一只纤细的手掌,其上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机隐隐透着无尽的寒意在其中吞吐不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血肉之躯化成了刀锋,稍稍一动就能取走人的性命。
“国师大人也是吃朝廷俸禄的,如此行事就不怕日后难做吗?”
事到临头,云姐反而变得面无惧色,只可惜她的眼界与任青不在一个地方,看不到天人境眼中辽阔的世界。
“我刚从皇宫臭骂了一顿李恒,你说我用不用担心日后难不难做?”
任青这句足以颠覆云姐这三十多年来的三观,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任青,似乎不太相信任青敢做出这种事一般。
手指缓缓收紧,云姐开始渐渐呼吸困难,脸色张洪挣扎,却不能撼动任青分毫。
“以前清凉山的老道士与我讲道,说什么凡人看山就是山,初时我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后来慢慢才懂了。”
任青单臂轻轻一抬,将云姐的整个身子就这么凌空的举了起来,神色冷漠的道:“我堂堂天人境的武道高手,杀你一个青衣楼的外门管事便杀了,谁还会为你出头不成?聪明的就告诉我深雪楠的去向,那我还能放你一马。”
然而任青的这一番威胁并没有让云姐低头,尽管她已经展示出了足够的决心和杀意,可是任青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深雪楠在青衣楼的这十几年经营。
眼见云姐视死如归,大厅里哭声凄切,任青也不由叹了口气,出道至今这么多年,除非是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任青从未做过太过狠辣的事情,刚才也不过是吓唬一下云姐而已,真要下杀手任青也下不去,毕竟做这一行当的大多都是穷苦人,指着这口饭生活的。
任青一把将云姐扔到了地上,看着她手捂脖子痛声咳嗽的样子,眉心有一道紫线缓缓浮现: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人手段!”
气机以迅捷无比的速度将庞大的青衣楼上下全都扫视了一遍,天人高手一气千里的说法听起来好像很夸张,可真的境界到了任青这般就会发现,天人气机一瞬之间何止有千里,足足三千里!
仅仅是片刻几个呼吸的功夫,青衣楼这座仅次于宫城建筑群的庞然大物,已在任青的添人气急神念之下无所遁形,可是叫她诧异的是,搜遍了整栋占地庞大的青衣楼后,仍然没有找到深雪楠的身影,甚至连一个有像样修为在身的人都没有。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任青一言不发的扔下一屋子人,熟路轻车的直奔深雪楠的卧房而去,神念气机虽然不是眼睛能够让她足够清晰的看到东西,可是却能够通过玄妙的共鸣反馈给自己信息,青衣楼在此经营多年,暗室机关不知有多少处,任青一连进了几间,看到这些密室大多都是用来存放文档之类的储存室,可是如今却大多被人搬空了,任青越找越是心惊,最后干脆不理会这些李七八糟的,直奔深雪楠的居所而去。
房间与密室不出意外的一无所获,可是任青却从一个装有灰烬的铜盆中,发现了一角没有烧完的信件残页,上面仅存有几个扭扭曲曲的怪字,根本就不是中原的那种方块字,任青一见之下如遭雷击,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作了苍白。
她虽然不明白这几个残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能分辨的出来这些都是南蛮草原上的部落通用文,早年她在南关讨生活的童年里曾见过这种文字,大梁国内除了少数几位从事相关事宜的文职人员外,大多数人都对这种文字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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